到醫館後,祝嬈找到了雲璞瑜,在他口中聽到了一些壞訊息。
“你說過,土豆和玉米在長州大部分地方都是可種植的,大司農不止將糧種分發到了北境,其餘各處都分發了一些。
今年南方和西方情況依舊嚴峻,南方又發生了大大小小十多起洪澇,西邊沙塵暴更甚,就連東邊也颳了一場颶風。
相比起來,北境算是災情最輕的地方了。”
可是大家都清楚,若是沒有祝嬈送去的那些糧種,北境的情況只會更加惡劣。
這些糧食起到的作用遠不止這些。
祝嬈送上去的糧種都是成熟時間短的,若是治理得當,氣候適宜,一年能種上三四茬,產量相對如今的許多作物也高上許多。
去年長州境內災難頻發,許多地方糧食絕收,免不得要往各地送去賑災糧。
邊境處又有他國虎視眈眈,軍隊的糧草動不得。
如此一來,國庫裡的糧食儲量岌岌可危。
幸而有了那幾樣糧種。
京城地處中原,周圍的地界相對風平浪靜,氣候適宜。
大司農向聖上請旨,讓京城各個官員名下的莊子、田地都種上新糧種,周圍幾個郡縣的農戶,若是願意也可從官府處低價購買糧種。
在此處種出來的土豆、玉米、紅薯產量與當時在廣平村所收穫的差不了多少。
即使有少數幾片地發了蟲害,影響了產量,但是經過一年的種植,還是大大充盈了國庫。
今年發放賑災糧時,用的大部分都是這些糧食。
祝嬈嘆氣,她還是覺得自已穿越進來的時間太晚了些。
培育研究農作物是最需要時間的,一片試驗田往往需要十年八年才可能做出成果。
幾代師生死磕在一片田裡的情況也並不少見。
她現在發現的作物都是適宜北方種植的,各地氣候不同,對作物多少還是會有些影響的。
例如南方潮溼,又多發洪澇,土豆和紅薯在地裡都容易腐敗。
西邊多發沙塵暴,那土質必定是沙化的,這樣的土地是種不出玉米的。
這些在北方適應良好的作物,到了別的地方也會水土不服。
困難再多也得迎頭上,天道給予她的幫助已經足夠多了。
雲璞瑜看著祝嬈小小一個人,卻眉心緊蹙,滿臉愁容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
“我同你說這些可不是想讓你愁苦的,這些不是你一個人的擔子,有許許多多人站在你身後的,別急。”
祝嬈眉頭鬆開,臉也垮了下來。
“我總覺得我能再多做些。”
雲璞瑜往她手中塞了塊兒杏仁酥。
“有時候我倒是希望你能絕情些,這樣便能少些憂慮。”
祝嬈小小啃了一口杏仁酥,口齒不清地嘟囔道:“我倒也想,若我絕情,便不會做這些事了,將自已的小日子過好可再簡單不過了。”
可是她做不到,雲璞瑜也做不到。
他們都有能力在亂世中過上富足的日子,可誰都沒辦法眼睜睜看著王朝傾覆,看著百姓困苦。
祝嬈這回來醫館是給雲璞瑜送高粱的。
她地裡的高粱也收穫了上來,即使田地乾旱,但高粱的產量喜人。
如今北方常見的主糧都往京城送去了,未來幾年長州北境可以選擇種植的主糧總算是多了許多。
不再是單一的小麥。
負責翻修廣平村中祝家老宅的工人同樣是胡開找來的。
在修繕老宅的事上祝松山極為上心,工錢給得也不少,胡開給他找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一個多月的時間,老宅便翻修擴建完了。
祝松山原本是想將老宅修成與鎮上那間宅子制式差不多的三進宅子,但祝老爺子拒絕了。
鎮上那處宅子面積太大,若是住的人多還好,但這老宅日後只有他們老兩口常住,太大就顯得過於空曠了。
聽祝老爺子如此說,祝松山也沒堅持,只將老宅擴建了一進。
兩進的宅子在這村子裡已經是相當氣派的了。
老宅完工放鞭炮時,不少村裡人都來看了熱鬧。
劉新月也大方,準備了些銅板,包了紅包分發給來賀喜的村民,給劉嬸子一家的紅包尤其大。
也算是答謝他們這些年對祝家的照拂。
祝家去年佃的那兩畝田還是房林在種著,只是種什麼糧食全由他自已決定了。
種著祝家的田地好處就在於那些新糧種他都可以種。
例如現在,他在種了一茬土豆之後向祝嬈討要了一些高粱的種子,種下了地。
收穫上來的糧食他都可以留下一部分作為工錢。
他將這兩畝田和自已家中那一畝多的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條,整個人精氣神都好了許多,再沒有之前那股得過且過的萎靡感。
閒暇時,他時常去到祝家的田地裡,幫著祝家老兩口打理田地。
最初時祝家老兩口還會拒絕,但也拗不過房林根本不聽,到了田裡就悶頭幹活。
時間一長,祝家二老也不說了,只是時常拉著他一塊兒吃飯。
祝家村中,祝嬈從地裡翻出來一塊土豆。
這片田地都是由先前那株高產土豆的莖塊所育出來的苗,如今已經接近成熟了。
這一茬土豆收穫上去後,可以著手準備雜交的事宜了。
古代缺少基因編輯的手段,只能依靠傳統的人工授粉進行雜交。
屆時雜交而成的土豆將從傳統的薯塊種植改為種子種植。
若是雜交的兩個親本性狀優良,最後繁育出的子代不僅高產抗旱,在抗病蟲害方面也能有巨大提升。
她地裡的那些糧食不生蟲害僅僅是因為她的幸運值加成,而不代表這些作物本身的抗病蟲害能力就足夠高。
九月初,乾旱了一整年的北境上空終於被濃稠烏黑的雨雲籠罩。
悶雷滾滾,雨點應聲落下,澆在這乾渴的大地上。
祝嬈站在窗沿邊,看著雨水打溼灰黃的土地,心中的大石頭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這一場雨淅淅瀝瀝下了小半個月。
蘭平河上重新匯聚起了水流,大地被澆得溼透,到處可見冒著雨做活的農民。
這場雨不像去年那場爛場雨。
它雨絲細膩,下在秋麥子播種前,溫溫柔柔地滋潤著枯黃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