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整座城市還沒從郊外的驚天巨響中緩過神來就被淒冷雨幕淹沒。

萬錦風別上特殊的雙星徽章,走出轎車,雨水迅速打溼了他的灰色制服,透出一種更深的鉛灰色。

他迅速抖了抖肩膀,快步走進醫院特殊病區大門。身後三四名組員緊跟著他繞過走廊,坐上電梯,直通特殊病區裡的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開啟,一股香菸味先傳了出來。

會議桌中央的一枚投影儀將一片虛擬白板投入半空,其上堆疊了近幾日各種亂七八糟的突發事件和相關資料。資料之間的聯絡並不強,有些案子間的關係撲朔迷離。所以漂浮在半空中的關係更像一團亂麻。

黑騎特別行動隊隊長站在一團亂麻之間,用力吸了一口電子香菸,兩道濃眉糾結的快要打結。

藍騎警督童子默坐在會議桌另一邊,一籌莫展地直嘆氣。

萬錦風微微一笑,信步走進會議室,“怎麼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要點杯咖啡嗎?”

蔣重信回頭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嗆道:“還不如給杯酒來得痛快。”

萬錦風面色如常,拉開椅子坐下去,“工作期間可不能飲酒。這次就當我沒聽見。”

“哼!”蔣重信冷哼一聲,關掉電子香菸,轉身掃了他一眼,又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四名組員。

“你來晚了。有什麼好訊息嗎?”

萬錦風攤手,從懷裡掏出一枚信封,“沒有好訊息,只有城主大人的親筆信。他要星群調查小組和警察系統通力合作,儘快控制住城中越來越混亂的局面。”

童子默嘆氣,更加無助地捂住腦袋。

“襲擊監獄的暴徒身份已經查清楚了。只是,我們暫時很難抓住他。”

“什麼人?”

一名坐在童子默身邊的藍騎順勢起身,一隻手伸向空中,在“一團亂麻”中找出一段影片。影片來自萬里雲頭盔裡的錄影。錄影裡清楚記錄了最後走向大火的青年的臉龐。

“這是超魔教派的教徒上官峰。根據可靠訊息,他不僅是教徒還是超魔教派現任大主教的左膀右臂。這次他單槍匹馬闖進監獄策劃了這次的劫獄行動。平時神出鬼沒,假身份眾多,而且還是高階魔法師,我們很難抓住他。”

萬錦風皺眉,一向遊刃有餘的語氣透出一絲不安,“超魔教派?這個邪教十四年前就在星城被當地黑騎和魔法協會一舉殲滅了,不是嗎?”

“當時活捉了大主教和幾名主要成員,但底下邪教徒數量眾多,一時半會兒抓都抓不完,根本沒有斬草除根。”蔣重信嗓音低沉地說,眉間皺出一個深深的“川”字。

童子默接著說:“現在他們已在榮城地下重新發展,規模遠超從前。我們雖然一直試圖從中安插眼線,掌握他們的最新動態,但每一次都失敗了。這次他們襲擊的特級監獄就是關押超魔教派第一任大主教--越洪的地方。”

“所以他們把越洪帶走了?”

童子默皺眉,悶悶嗯了一聲。

萬錦風一手摸了摸下巴的短鬍子,垂眸凝視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團亂麻,忽然從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萬里雲呢?你們準備怎麼辦?”萬錦風問。

蔣重信一手摩挲還有些體溫的電子香菸,深吸一口氣,說:“那得看他醒來以後怎麼說。”

“這事你在電話裡告訴過我。他和齊清一起在爆炸現場被發現。這是怎麼回事?”

一直沉默不語站在會議室一角的姚真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解釋道:“襲擊發生的時候,我和他一起趕到監獄。本來準備等魔法風暴徹底爆發結束以後再進去維持秩序。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直接無視我的命令衝了進去......”

“之後呢?”

蔣重信皺眉,嚴厲道:“之後的事情就他們兩個知道。剛剛頭盔裡的影片你也看了。現在我懷疑,齊清和上官峰早就認識。”

“為什麼?”

萬錦風不解地歪頭,好像他並不是為城主特地委派過來幫忙偵查的偵探,而是一個好奇的看客。

蔣重信不滿地瞪他一眼,手指向半空中的錄影影片:“你看齊清的反應。她太冷靜了!”

萬錦風不置可否地聳肩,沒有立刻反駁。

蔣重信也知道自已隨口一說的懷疑很站不住腳,冷哼一聲,補充道:“而且,齊清這個人劣跡斑斑。你說她完全無辜,純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看是完全不可能!”

“這話怎麼說?”

蔣重信雙手叉腰,直接將前幾天在酒吧附近意外撞見齊清又追捕失敗的事情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只是刻意隱去了永晴的存在。

他還特地強調當夜稍晚些時候,黑騎追著一路殘留的魔法痕跡跟到郊外,親眼看見了車禍現場。他毫不懷疑現場遺留的大量魔法痕跡全出自齊清之手。

萬錦風津津有味地聽著,一隻手搓搓下巴:“她這一晚倒挺忙的。她在忙什麼,你們有頭緒嗎?”

童子默答:“可能是仙人跳。出車禍的麵包車就是酒吧老闆黃忠天幾年前從黑市購入的一輛黑車。雖然車輛資訊被抹得一乾二淨,但白騎早就盯上了這輛車,所以大致知道這輛車的持有者和司機資訊。”

萬錦風皺眉:“仙人跳?你是說齊清故意將人賣給黃忠天,再從轉運的麵包車裡搶人?”

“應該就是這樣。”

“那她為了什麼?”

“還能為了什麼?”蔣重信忿忿不平地鼻子出氣,“錢唄!”

“黃忠天怎麼說?”萬錦風轉頭看向童子默。後者沮喪地搖頭:“他什麼都不承認。齊清當時可能服用了變形劑,酒吧監控裡沒有出現她的臉。郊外面包車燒也燒了,司機也跑了。我們沒有任何直接證據。”

“司機跑了?”

“當晚車禍發生後半個小時白騎就到了現場,結果被藏在草叢裡的司機偷襲,一死一傷。”

萬錦風瞠目結舌地愣了一會兒,無奈地低頭苦笑一聲,隨即仰頭拊掌大笑:“這還挺精彩的。一個麵包車司機這麼大本事?路邊監控呢?”

童子默頓了一下,面色尷尬地搖頭,“那是條待開發區域的小路,路邊監控……壞了很久。”

萬錦風促狹地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譏諷道:“這黃忠天真是祖墳冒青煙。話又說回來,”話鋒一轉,全身放鬆地躺進座椅裡看向左右,好奇地問:“那天晚上酒吧裡好像很熱鬧。藍騎黑騎都在?”

童子默朝身邊的藍騎使了個眼色,後者又從“一團亂麻”裡翻出一張照片,照片中是一瓶散發著微弱粉色光芒的魔法藥劑瓶。“我們不久前收到線人報告,黑道里的幾名頭目會在酒吧街碰頭,共同商量交易一種新型毒品。就是圖中這種毒品。”

“交易毒品?”萬錦風皺眉,突然覺得自已的腦子開始打結。短短一晚上怎麼能有這麼多事情全撞在一起?

很快,他找到了問題的癥結。

“這種毒品去年年初就在黑市流通,成癮性極強,而且專門針對普通人。今年看樣子準備擴大傳播範圍,所以背後生產者準備和黑道里幾大頭目碰個面。根據情報,這種毒品出自超魔教派之手。”

“又是他們。”萬錦風雙手合攏在桌前,沉眸看向童子默,問,“你們抓到生產者了嗎?”

童子默緊張地攥緊雙手,依然在搖頭。他突然感覺自已今晚搖頭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多到連他自已都厭煩。

“沒有。我們蹲了一晚上,除了有個黃毛混混死在了衛生間裡,什麼都沒發生,根本沒有什麼毒品交易。”

萬錦風撲哧一下笑出聲,有些無語地捂住嘴,默默看著童子默,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良久,他在一屋子人誠惶誠恐的注視中霍然起身,斬釘截鐵地宣佈道:“通知魔法協會吧!這件事已經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

童子默早就提議聯絡魔法協會,只是蔣重信始終不肯鬆口。他緊張地問:“這是城主的意思?”

萬錦風微笑,笑意冰冷,一字一頓地強調道:“這是我的意思,就是城主的意思。”

蔣重信皺眉,梗著脖子固執道:“我查過監獄記錄。越洪在14年前的抓捕行動中被炸成殘廢,脖頸以下全部癱瘓,又服用了這麼多年精神藥物,自身魔力已被削弱接近於無,根本成不了什麼氣候。”

萬錦風忍無可忍地收起嘴角最後一絲維持體面的微笑,咬緊後槽牙,轉眼緊盯著面前不知死活的蔣重信,壓著一肚子火氣慢慢道:“讓我把事情說得清楚點。超魔教派已經把你們耍得團團轉了,而你們還在tmd玩過家家!”

一聲齒縫間飆出來的怒吼讓全屋子的人都嚇得噤若寒蟬。蔣重信畢竟做了幾十年黑騎小隊長,脾氣犟得很,依然不服氣地盯著他,還不敢再說話。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一名保安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對幾人敬禮,說:“萬里雲醒了。”

萬錦風招手,讓一名組員留下來整理藍騎和黑騎的情報,帶著其餘組員快步走出會議室。

蔣重信和童子默看了彼此一眼,心有餘悸地嚥了口唾沫。

星群調查小組是直屬於城主的偵察小組。他們人數不多,職級不高,但卻獨立於城市警察系統之外,成為城主控制整個城市執行最直接的工具。他們就是城主的眼睛。任何人,特別是公務機關暴露在他們的調查下都很難不害怕。

萬里雲看著病房窗外鋪天蓋地的大暴雨。市中心摩登大樓靜默無言地矗立在漫天雨霧中,溼淋淋的落地窗倒映出繁華夜幕。

背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渾身肌肉霎時緊繃,心跳監護儀也變得激動。

他轉過頭,看見萬錦風微笑著坐到自已面前,驚訝地瞪大眼睛,“舅舅?”

萬錦風抬手打住他,摸了摸領口的雙星徽章,嚴肅道:“注意身份!公事公辦,可別想套近乎。”

萬里雲抿唇,抬眸看向他身後一字排開的星群組員,問:“你怎麼在這兒?”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當然應該在這。”萬錦風輕鬆地聳肩,並不深邃的眉眼水墨畫般舒展開來。他和萬里雲是親舅甥,但長得並不像。萬里雲是標準的濃顏大帥哥,而萬錦風面容更溫和清秀,只有一對丹鳳眼平添幾分說一不二的凌厲。

萬里雲上次看見這位舅舅還是在成功考上警校的慶祝宴會上。那次之後,四五年的時光一晃而過。當時萬錦風還只是星群調查組裡的一名小組員,而現在他已經成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星群組長。

他向萬里雲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半開玩笑地說:“首先先做個簡單的測試,這是幾?”

萬里雲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蔣重信和姚真一起走進病房。

萬里雲看見表情嚴肅的姚真,心虛地撇開視線,忽然想起齊清來。

“她,沒事吧?”他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問。

“她?”萬錦風皺眉,忽然想到了什麼,“你說齊清?”

萬里雲點點頭,掀起眼皮,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悄悄看著萬錦風。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他要被審問。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應該先提問題,否則很容易讓自已陷入被動。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齊清怎麼樣?

萬錦風笑而不語地盯著他看了幾眼,突然冷不丁地問:“你早就認識她?”

“不是!我不認識她!”萬里雲激動地否認。

“好好好,我知道。”萬錦風連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我只是隨口問問,你別激動。醫生說你在爆炸中受到了微量輻射,情況還不穩定,千萬別激動,好嗎?”

“那現場怎麼樣?樓…塌了嗎?”

“沒有。”萬錦風似笑非笑地盯著萬里雲,好像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全部心思,意味深長地問,“這話也是她告訴你的?”

萬里雲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容盯得心裡發毛,眼神躲閃地囁嚅一聲。

萬錦風回頭看了眼站在病房裡的蔣重信和姚真,像兩座沉默的大山,轉回腦袋對著萬里雲打趣:“你不會對人家有意思吧?”

萬里雲難以置信地瞪著嬉皮笑臉的萬錦風,實在想不到他怎麼還有心思開玩笑?還是這麼不好笑的玩笑!

“好了,迴歸正題吧。”後者重新理了理沾溼的制服,原先留在會議室裡整理資料的組員快步走過來,將微型投影儀放到萬錦風腳邊。

幾道光束在半空中織出一片虛構的影像。原本的“一團亂麻”已變得井井有條。

萬錦風先掃了一眼所有事件的時間線,從一開始的酒吧到最近的魔法風暴,一切都在快速發展,形成規模。唯一不變的是超魔教派自始至終的暗中操控,還有萬里雲和齊清總是橫插一腳的身影。這也難怪蔣重信會懷疑齊清。

萬錦風從空中拖出一段監控影片,依然是萬里雲昏迷前錄下的片段。

他張開雙手放大了畫面,指著近在眼前的一片火海,轉頭問萬里雲:“你當時為什麼不顧上級警告要衝進監獄?”

萬里雲坦率地答:“我看見齊清了。”

“她在哪兒?”

“她當時正從監獄大門口進去。”

“她進去做什麼?”

“她說這個級別的魔法風暴一旦爆發,一整棟樓都得塌。到時候沒來得及逃走的囚犯都會死。他要阻止魔法風暴,至少降低風暴等級。”

“所以你和她一起飛到了風暴中心?”

“是的。電梯壞了,飛上去是最快的辦法。”

“你看到了什麼?”

萬里雲抬手指了指漂浮在半空中的影片:“就是這些。”

“你認識這人嗎?”萬錦風將影片進度條朝後拉了一段,正好停在上官峰臉上。

萬里雲一籌莫展地搖搖頭。

“那你覺得齊清認識他嗎?”

萬里雲警覺地皺眉:“你們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萬錦風回頭瞟了眼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蔣重信,輕描淡寫道,“有人覺得她對於不速之客的處理方式太過冷靜。如果她真的是去組織魔法風暴,那她對這場突然襲擊的幕後主使的反應應該更加激烈。”

萬里雲回想起當時滿地廢墟和不斷撲上頭盔的熱浪,啞聲道:“當時的當務之急是阻止風暴。”

“所以齊清真的擊中了風暴核心,降低了風暴等級?”

“我想是的。”他很清楚地記得,在失去意識之前滿地廢墟之上開出了一大片蓮花狀的魔光。“蓮花池”隨風搖擺,承受著接連不斷的熱浪衝向風暴中心,一舉擊碎了風暴中心的紅色人影。

萬錦風抬手,讓影片繼續朝下播放:青年走向紅色光團,地上一些亮晶晶的閃光從他身邊射向風暴中心。萬錦風暫停影片,指著那些劃過螢幕的閃光,問:“這是什麼?”

“風暴尖石。”

萬里雲曾經處理過幾次魔法風暴現場,見過滿地滾落的風暴尖石。這是他最熟悉的一種魔法石。

“他將風暴尖石投入風暴?”

“是的。”

“結果呢?”

“魔法風暴增強了很多。”

“有趣。”萬錦風捏著下巴上的胡茬,沉吟一聲,抬頭讓屬下開始記筆記。

按照常理,每次魔法風暴都會產生上百枚風暴尖石。這些風暴尖石上圓下尖,最大不過一根手指粗,最小和米粒一樣大,材質堅硬難以破壞,內部蘊藏少量的混亂魔法也很難再次利用。黑騎每次收集了現場風暴尖石會按照約定歸還給魔法協會。但聽說魔法協會對這種毫無用處的魔法石不屑一顧,常常大批大批地傾倒進河水,用作五彩斑斕的鵝卵石。

可是現在,超魔教派似乎已經找到一種方法,可以用風暴尖石反哺魔法風暴,人為創造更大的魔法風暴。這對城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好訊息,甚至對魔法協會也是如此。

萬錦風抬手,讓監控影片繼續往下放,一道白光迅速淹沒了監控攝像頭,電子元器件在越來越扭曲的影像中損壞,影片戛然而止。

他猛地起身,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回頭看了眼蔣重信和姚真,說:“該問的我都問完了。你們要是還有什麼問題就請便吧。不過一會兒記得來開會,謝謝。”

蔣重信瞪大眼睛:“這就結束了?”這和他們習慣的審問流程完全不一樣,更像是拉家常。

姚真皺了皺眉頭,沒敢說話。

萬錦風微笑:“他並不是罪犯,而是見義勇為。沒準之後還要被城主頒發個見義勇為獎章呢。你想怎麼審?”

“他說的話你全都相信?”蔣重信直言不諱地問。姚真的臉色更難看了。他一向佩服蔣重信不分場合的耿直。

“你覺得他的話裡有什麼難以自圓其說的破綻嗎?”萬錦風反問,後者噎了一下,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但還是一臉狐疑地盯著他。因為萬錦風是萬里雲的親舅舅。他連萬錦風的專業度都有所懷疑。

萬錦風能從他盛怒的眼睛輕易看穿他的心思,輕蔑一笑,上前拍拍對方肩膀,“記住一句話,懷疑一切、否定一切就會落入詭辯的巢窠,永遠找不到真相。”

“但你要全部相信嗎?”蔣重信堅持地追問。

萬錦風聳肩,低聲解釋道:“我並沒有全部相信,只是暫時預設。”

萬里雲激動道:“我沒有騙人!”

兩方爭執不下之際,門外傳來敲門聲。一名男護士看了眼病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緊張地眨眨眼睛,“隔壁床的人也醒了。現在吵著要出去。”

萬錦風立刻讓組員先去穩定局面,拍拍蔣重信肩膀,自信地笑道:“你看,這不就是檢驗真相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