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暴盡頭

齊清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攔，順順利利地來到監獄大堂後面的電梯口。電梯顯示屏上亮起的緊急停止燈讓她停住腳步。

她轉頭看了眼電梯口旁邊的樓梯大門，想著大概五十層的高度，心裡瞬間打起退堂鼓。就算用飛的也要消耗許多魔力，等到了風暴中心也沒力氣幹別的事情。

正當她盤算著要怎麼節省力氣，背後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站住！”萬里雲扣住齊清肩膀，將她從樓梯口拉開，“這裡馬上就要爆炸。你必須進入地下防空洞！”

“黑騎？”齊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盯住他腰間的飛行器，只要摁下開關就能將任何人輕輕鬆鬆送上一百多米的高空。

“借我用用！”齊清一把抓住萬里雲腰間飛行器，不由分說道。

可惜，飛行器上的開關需要透過終端許可。

萬里雲看見頭盔裡彈出來的“使用詢問資訊”，眨眨眼睛關掉資訊，反手將對方摁到牆上：“不行！現在立刻進入防空洞。之後跟我回警局！”

“警局？”齊清忽然想起什麼，大拇指與中指一碰，打了個響指，直接用魔法將對方震倒在地，“原來是你啊？警官大人，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你！”萬里雲一手摸上腰間的魔法抑制槍，結果下一秒魔法抑制槍就到了齊清手裡。

她轉身坐到他胸口，一隻手掐訣對準他的頭盔，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我們來打個商量吧。你將我送到風暴中心。我如果大難不死就和你回警局。”

“你為什麼要去風暴中心？”萬里雲隔著頭盔凝視齊清充滿戲謔與嘲弄的眼睛。

齊清微笑，“這棟監獄少說有上千名囚犯。最後一次爆炸會轟塌這棟樓，多少來不及逃跑的囚犯會葬身於此？”

“那你有辦法？”

“送我去風暴中心，我如果能擊中中心，就能將魔法風暴降級。只要降一級，這棟樓就不會塌。”齊清將萬里雲從地上費力地拉起來，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她話音未落，又一道衝擊波發出尖銳呼嘯聲，如同一場近在咫尺的雷暴，急風驟雨般射向遠方。整棟大樓遽然顫抖，內部發出一聲駭人悶響，一剎那大樓搖晃，玻璃碎裂，水泥塊到處亂掉。

齊清連忙又將萬里雲摁倒在地。萬里雲抬頭看見衝擊波過後的樓梯間天花板裂開一道人手臂粗的深罅。水泥碎塊紛紛落下，大塊大塊砸在他們身邊，濺起的碎礫炮彈般射向二人。他下意識抬手護住齊清臉頰，碎塊砸中手臂盔甲打出大大小小的凹坑。

等大樓的搖晃稍微穩定一些，齊清忙不迭站起身，快步走到樓梯間，一手縮在袖子裡將視窗邊緣的碎玻璃碴全部打碎，一腳踏出視窗，緊接著一隻手抓住視窗上緣，偏頭看向樓梯間。

“沒時間了！你要是幫我就送我去爆炸中心。”

“你真有把握？”萬里雲半信半疑地看著她。耳麥裡傳來姚真氣急敗壞的催促：“你他媽鑽進去幹嘛？找死嗎？快點出來！”

齊清另一隻腳也踩上視窗，回頭滿不在乎地微笑道：“一切全憑天意。”

“這不是在開玩笑。”萬里雲嚴肅道。

齊清聳肩：“我也不是在開玩笑。”

她朝萬里雲伸出手，纖細手腕上還殘留手環脫落後的紅印，面板下的青筋清晰可見。一些微弱魔光在她掌心輕輕閃爍。

萬里雲猶豫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抱住她的腰，帶她飛出視窗，直衝監獄大樓的第五十層。從五十層冒出來的烈焰瞬間近在咫尺，火焰明亮的光芒在萬里雲漆黑的盔甲上流動，如同一層層火紅潮汐不斷潮漲潮落。

齊清眯眼看著第五十層破損倒塌的外牆，猛嗆了幾口黑煙，手指向烈火中的空隙。“那裡沒火，送我進去。”

萬里雲抱著她穿過翻滾著無數火星子的濃烈黑煙，炙熱氣流撲面而來，夾雜著陣陣惡臭。

齊清一下子被漫天飛舞的灰燼碎屑迷住眼睛，雙肺漫上潮水般劇烈的疼痛。雙腳落地的瞬間整個人癱軟下去，雙手捂住嘴唇猛咳幾聲，喉嚨裡漫出絲絲血腥味。

萬里雲開啟機械臂裡的氣流系統，一層水霧落到身邊。

周圍空氣勉強幹淨了一些，但不斷翻滾的烈焰熱浪依然在眼前呼嘯，像一場永遠不會停止的火焰風暴。

齊清一手捂住口鼻，從地上爬起來，睜開被沙塵迷住的眼睛看向周圍。監獄第五十層的建築已經被魔法風暴最開始的衝擊波損毀殆盡，滿地斷垣殘壁，裸露在外的鋼筋水泥像困獸一截一截腐爛的殘骸。黑煙到處瀰漫，她只在風暴中站了一會兒，渾身就落滿了黑乎乎的灰塵，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充滿了粗糙的沙礫感，鑽進肺裡引起灼燒般的疼痛。

她回頭看了眼站在身後的萬里雲，嗓音沙啞的不像自已：“你站在這裡，不要過來。”

萬里雲將頭盔裡顯示系統切換成熱成像，斬釘截鐵地答：“別想丟下我。我知道風暴中心在哪裡。”他開啟水霧站在齊清面前，領著她走向熱成像裡一切熱源的盡頭。

監獄第五十層空間很大，幾百平空間裡充滿黑煙。火海在他們的頭頂翻湧，燃燒一切可燃燒的東西，包括空氣。火海里氧氣稀薄，越靠近風暴中心，熾熱的疾風就越強，撲面而來時帶著驚人的熱度。

他們在風暴裡艱難行走了十幾分鍾，繞過一大片倒塌的廢墟終於看見風暴盡頭的一團紅光。紅光半漂浮在空中，不斷向外噴吐烈焰。周遭一切空氣都被燒光，形成“空洞”，周圍空氣爭先恐後地湧向紅光，形成一陣陣拍打後背的“巨浪”。

齊清在劇烈起伏的“巨浪”裡勉強站穩腳跟，棕色瞳孔被紅光刺得幾乎睜不開，淚水模糊了視線，什麼都看不清。

她突然意識到貿然來到這裡是個非常愚蠢的決定。這裡的魔法風暴等級已經遠超最危險的5級。他們都會葬身於此。

萬里雲回頭看了她一眼，問：“你沒事吧？”

齊清只能聽到微弱的電流聲，全部心思都集中在自已的雙手。她必須儘快結束這場風暴。一切都來不及了！

“喂，你聽得見我說話嗎？”萬里雲見她低頭不說話，臉頰都落滿了灰，聲音不由自主顫了一下，著急地追問。此時，頭盔裡亮起氧氣稀薄的警告，同時水霧儲備已告耗盡。

“別擔心我。”齊清嗆了一口黑煙，止不住地咳嗽，從領口裡拿出一根銀項鍊，項鍊上墜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灰色魔種。“我站在這裡就打得到。你快點走吧！”

“你都這樣了，我怎麼走？”萬里雲毫不客氣地嗆道，但語氣並不兇狠，只是在抱怨。“你快點！別嗆死了！”

“說話真難聽。”齊清心中無奈腹誹，抬頭眯著眼睛看向紅光中心。紅光中心裡站著一個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人已喪失意志，行屍走肉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充沛的紅光從他四肢百骸湧向空中形成一輪新的衝擊波蓄勢待發。這次衝擊波出來，整棟樓一定會塌。

齊清二話不說，一手握緊魔種，低頭默唸了一句簡短的咒語，一手掐訣，手心閃爍的焚身訣眨眼飛向紅光中心的人影。

結果，一道白光猝不及防從一根還沒燒斷的石柱後飛出來，直接裹住齊清的焚身訣砸上牆。本就燒出裂痕的牆壁一整排倒了下去，火光衝入樓外的天空，染黑了一片白雲。

“我本以為不會有人來。”對方是個大概只有二十五歲的短髮青年，一身印著卡通圖案的藍色毛衣，雙手插兜，似笑非笑地凝視二人。他渾身乾淨的不正常，眼底閃爍著瘋狂光芒。“正好你們來了。有了觀眾，這場大戲才算圓滿。”

“你是誰？”萬里雲快步上前，拔出腰間配槍，頭盔裡的攝像頭自動瞄準青年的臉。“這裡已經由黑騎接管，立馬雙手抱頭蹲下！否則我將採取強制措施！”

“黑騎？”青年輕蔑地白他一眼，轉頭饒有興味地打量起齊清，“你倒是有本事，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其他人要是看見這麼高能量的魔法風暴早就逃走了。你不知道即使是魔法師直接面對這麼高能量的風暴也會死嗎？”

齊清一手捂住口鼻，難以置信地打量他，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一點沒事地站在這裡？

“那你呢？”

“我和你們不一樣。”青年莞爾一笑，轉身走向紅色光團，雙手從褲兜裡掏出十幾枚風暴尖石隨意扔在地上。這些色彩各異的風暴尖石是不同魔法風暴的產物，內部蘊藏著狂亂原始的魔法能量。

齊清低頭看著一枚紫色風暴尖石緩緩滾到腳邊，眉頭微皺，心頭竄上一股不祥預感。

她頓時抬起頭，一手掐“焚身決”，鋒利紅光尖嘯著直刺青年後背。

誰知，青年周身驟然亮起一層金光，直將致命的“焚身訣”消解得無影無蹤。

“金身？”齊清駭然失聲，一手掐緊手中魔種。

“今天就由你來見證，新世紀的開啟！”青年走到紅色光團前，突然轉過身，直面著齊清張開雙臂，高聲呼喊道。

散落遍地的風暴尖石同時顫抖起來，流星般衝向紅色光團。光團瞬間膨大好幾倍，光芒越發刺眼，幾乎令人無法直視。

齊清眼裡不受控制地湧出大量生理淚水，視線漸漸模糊，看見光團中一個高大身軀慢慢站了起來。

風暴尖石環繞著高大人影，不斷膨脹的光芒吞噬了青年。

一聲又遠又近的歡呼同時鑽進齊清和萬里雲的腦袋。

“從此以後會是新世界！”

齊清只感覺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白焰，如同雪亮刀鋒硬生生劈進身體，白色潮水漫過腦海，迄今為止的所有記憶全被白化蒸發，煙消雲散。

青年走入紅色光團，魔法風暴的體積達到了史無前例的極限。

齊清緊跟著對方，一步一步走向光團，然後雙手握緊項鍊上的魔種，口中只念了一句咒語，萬千蓮花在火海煙雲中爆發，荒草般四處生長盛放，每片花瓣散發出的皎潔魔光像療愈傷痛的陽光，清風明月般湧入人心。

緊接著，一道耀眼金光從蓮花中匯聚，閃電疾風般衝向風暴中心。風暴裡的高大人影被金光擊中，瞬間破碎，揚起的灰燼在火焰中稀釋，驟然消失不見。

隨後萬里雲身體一輕，意識斷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