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教派的歷史不長,但實力雄厚到不可思議。他們二十多年前從星城起源,陸續在十幾座科技城市傳教,信徒眾多。十幾年前,意圖在星城搞恐怖襲擊的平等教派被黑騎和魔法協會一同殲滅。

然而,教徒數量眾多。儘管教主和重要的上層人員都被黑騎抓進榮城特級監獄,但抱有極端思想又匯聚了大量高階魔法師支援的平等教派迅速捲土重來。

幾年前,他們在榮城站穩腳跟。榮城是隻有三百年建城史的小城市,對恐怖襲擊管理疏忽,地下黑市交易猖獗。第二任主教王雪迅速打著“越洪”的名義重新集結一批忠心耿耿的教徒,其中包括兩名能力出眾的左右護法。他們在幾年時間內在榮城發展壯大,邪教思想滲透進政府機關,企圖藉助控制魔法風暴的驚人力量再次襲擊星城。

儘管,這次恐怖襲擊在最終爆發的那一夜被中途打斷。但它為星城、榮城乃至所有科技城市帶來了巨大影響。

星城遭受了長達幾個小時的風暴洗禮。那些瘋狂的邪教徒將蘊藏著大量混沌魔法能量的魔種藏在星城各個重要建築內。一夜之間,中心城區成為一片廢墟。佔地上百畝的中心公園毀於一場持續了一個星期的大火。

與此同時,被“心想事成”藥水幻化為“傀儡”的無辜群眾多達三千人。這三千人在那一夜淪為一心追逐殺戮的喪屍,在榮城各處製造出前所未有的恐慌與混亂,造成上千人的死傷。

時至今日,平等教派喪心病狂的恐怖襲擊已造成星城與榮城兩座城市一共一萬多人的傷亡,以及三百多萬人流離失所。

我們不會忘記這前所未有的災難。這是魔法對科技蓄謀已久的屠戮。

現在星城和平廣場上以聚集上萬群眾呼籲立刻徹查恐怖襲擊源頭並主持正義,還要求公佈城內上萬魔法師的個人資訊。這些邪教徒依然在我們之中。我們的城市需要一場大清洗。”

齊清斜靠在床頭看著半空中的投影,看著新聞女主播嚴肅而動情的演說,看著攝像機外綿延上百米的遊行隊伍。為首幾人揮舞著反對魔法的天藍色旗幟,聲嘶力竭地呼籲趕走所有魔法師。

“這沒什麼好看的。”萬錦風從病房沙發裡站起來,抖了抖駝色大衣,轉動手環,關掉半空中的投影,興味索然地聳肩。

齊清不以為然地瞥他一眼,嗓音沙啞:“現在城主是什麼意思?”

萬錦風呲牙:“我們現在是在星城。星城城主已經被邪教徒暗殺,官邸都被炸成廢墟。接下來要做什麼?恐怕需要其他科技城市一起商量。”

“他們要結盟?”

“我想是的。”

“那他們馬上就會集結軍隊。”齊清淡淡道。

萬錦風搖頭晃腦了一陣子,侷促地搓搓手背。兩人沉默地對視一眼,眼底深意不言自明。魔法世界和科技社會之間馬上會爆發出一場大戰。戰爭規模取決於這次恐怖襲擊激起的民憤有多大?

目前看來,這場針對所有魔法師的仇恨已如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

“葬禮準備好了嗎?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一名年輕女性站在病房窗邊,雙臂環胸,目光冷淡地看向他們。

萬錦風晃了晃手環,一隻手搭在齊清有些僵硬的肩膀,淡淡道:“都準備好了。你說的,準備了三千枝藍鳶尾。現在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行動完全保密嗎?”年輕女性皺眉問。她穿了一身幹練利索的薄荷色西裝,裁剪鋒利,身姿挺拔,配上一雙寒冷藍眸,整個人像一柄開刃利劍,陳默無聲地站在房怕任何角落都給人無法忽視的強烈存在感。

萬錦風早得到城主命令要儘可能配合對方工作,不適地撇開視線。“特使女士請您放心,葬禮完全保密,不會多餘的人出現,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們正在為一名魔法師舉辦葬禮。”

平等教派的恐怖襲擊對科技社會造成了上萬人的傷亡。死者家屬大多對魔法師恨之入骨,自然無法忍受任何魔法師在自已面前心安理得地舉辦、接受禱告,再入土為安。

他們活該永世不得安寧。

在仇恨言論愈演愈烈的今天,哪天魔法師的屍體被人從墳墓裡拖出來,重新曝屍荒野也不足為奇。魔法師已無法在科技社會尋得一分死後的淨土。他們的遺體將重新被拋向荒野,以最狼狽破爛的姿態迴歸自然的懷抱。尊嚴化為齏粉,骨骼支離破碎。這是魔法師所要遭受的永遠的詛咒:烈日灼心,明月剔骨。

“通知周章了嗎?”齊清問。

萬錦風點頭,不安地扭動手環:“她會來的。我已經發訊息通知了她。她會一個人來。”他頓了一下,想了想,又說:“我昨天其實還接到了一通電話。”

“什麼?”

“是,謝蘭的電話。”他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說。

“謝蘭?”齊清皺眉,忽然又明白了什麼,神情哀傷地偏過頭。“他說了什麼嗎?”

萬錦風抿唇,看了眼齊清空蕩蕩的手腕,說:“他讓我轉告你,他會來找你的。”

年輕女性緊張地上前一步,厲聲問:“他知道什麼?”

齊清抬頭盯著她,神情立刻嚴厲起來,透出一種不容侵犯的尊貴與嚴厲:“他是我的朋友。別問你不該問的!”

對方不甘示弱地揚眉:“記住,你現在的身份。”

齊清無所謂地聳肩:“我會和你去見女王。你只要保證這一個結果不是嗎?別逼我,你知道後果?”她雙手攥緊床單,淺棕色眼眸淹沒在窗外明媚的日光中像一塊溫暖的湖泊,又帶著一層木質般的堅韌。

年輕女性抿唇,下頜線猛然繃緊,沉思良久,默默後退一步。

萬錦風插話道:“他沒說什麼。我打電話問了謝勇。他幾天前就離家出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齊清問:“他會來嗎?”

萬錦風親自負責藍琳葬禮上的每一個細節,每個環節的溝通打點親自把關,就連從幾座科技城市湊齊三千枝藍鳶尾的事情都親力親為。他本該自信地拍拍胸口表示萬無一失。可是在接到謝蘭電話以後,他也說不準了。他和齊清這群小夥伴的接觸並不深。可是經歷過這一系列環環相扣、驚險刺激的事情,他已知道站在齊清身邊的這群人年紀輕輕但個個都不簡單。如果他們真的下定決心,誰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他們甚至可以創造一個遠超平等教派的強大組織。幸好齊清似乎志不在此。

“或許吧。”他猶豫了很久,含糊地回答。

齊清從病床起身,寬大的病服將她瘦骨嶙峋的身體襯得更加脆弱,手腕纖細,一眼就能看見匍匐在面板下的靜脈血管,臉色憔悴,眼窩深陷,像沉痾難愈的病人。她雙腳落地,腳踝止不住顫抖,整個人都被一陣刺骨疼痛貫穿,不得不低頭努力喘了幾口氣才將自已從無邊痛苦中解救出來。

萬錦風不忍地撇開頭,看向面無表情站在身邊的女王特使--姚克文,猶猶豫豫地問:“就不能再休息幾天?反正你們用傳送陣很快就能到千里之外吧?”

後者不動聲色地瞟他一眼,似乎很不能理解他展現出的一絲憐憫。現在魔法師已於普通人勢如水火。

“戴上這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鮮血吊墜遞給齊清。

齊清抬頭看著鮮血吊墜裡搖晃的鮮紅液體在陽光中折射出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金光,咬牙,用力扔開弔墜,怒斥道:“滾開!”

藍琳死前就戴著鮮血吊墜。正是因為鮮血吊墜吸收了她墜崖時後背撞上岩石的大部分疼痛,導致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已已經斷了兩根肋骨。直到魔力耗盡的那一刻,鮮血吊墜失去效用,一瞬間撕裂般的疼痛一定令她生不如死。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舉起魔杖殺死了自已。她知道她已絕無生還的可能。

“我殺了你!”齊清抬手,金光從眼睛射了出來,一把將姚克文從地面提起來。

萬錦風連忙著急地手舞足蹈,又不敢真的上前,好言勸道:“別激動別激動!你現在用魔法對身體不好,別再暈倒。我給藍琳訂的老教堂就今天能用。錯過今天,我也不好再走關係了!”

齊清聞言,臉色白了白,收回手,額角出了一層冷汗,神情悲傷地合上雙眼,一向清冷疏離的眉眼第一次染上沉重的哀痛,像大雨中的玉蘭,快要從枝頭墜落。

她知道她對不起藍琳。

既沒能力保護她,又沒能力讓她體面下葬。

是她毀了這一切。

她明明從一開始就猜到平等教派的計劃。可是她直到最後才真正認真對待起這件事。但凡能夠早些正視平等教派的強悍能力,而不是當個笑話隨意處置,或許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

儘管直到現在還沒有人責怪她一句。可是她知道,她最清楚,她踏錯的每一步都在她昏迷的幾周時間裡不斷在夢中閃回,讓她追悔莫及。

姚克文重新落回地面,臉上自始至終沒有露出一絲驚慌和慍怒,彷彿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她捋了捋袖口,不動聲色地催促:“那就快點開始。女王還在等你。”

齊清冷不丁打了個寒戰,根本不敢想魔法女王會對她做什麼?她是傳言中會帶來無盡痛苦的人。法律早已將她判為死刑。

“她要親手殺死我嗎?”齊清猶豫了一下,抬頭凝視對方,冷聲問。

“……”對方沉默了,藍眸靜靜望向她,像一塊永不融化的寒冰。

齊清在她眼底看見一片毫無生機的荒原,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折磨。可她無法逃避。這是她的命運。

萬錦風開車,帶著齊清和姚克文駛向星城郊外的一片半開發工業區。工業區與原始森林交接的地方人跡罕見,只有一條環繞原始森林的公路。公路邊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教堂。誰也不知道它為什麼在這裡?彷彿就是為了這一天而存在。

齊清坐在轎車後座,繼續開啟後座裡的投影觀看城市新聞。現在新聞裡換了一批人,但依然在討論剛發生不久的恐怖襲擊。他們將這次恐怖襲擊命名為“黑色星期四”,或“5.23特別事件”。

幾名專家、幾名爆炸受害者家屬、幾名政府裡工作的魔法師坐成一排,熱烈討論著恐怖襲擊的各種細節。最終,他們得出一個結論。城中所有魔法師都有罪。

平等教派不是一夕之間突然冒出來的恐怖組織,而是在許多科技城市紮根日久的大教派。幾十年前,平等教派就因為被指控參與策劃了多起故意針對普通人的恐怖襲擊而被列為邪教,二十多年前被黑騎和魔法協會攜手搗毀基地,活捉大主教。

儘管他們一直保持地下活動,既無明目張膽的傳教也無特定的祭祀場所。可是,眾所周知,大部分活躍在科技城市的魔法師礙於身份和其他不便明說的原因大多混跡在城市邊緣和灰色地帶。

他們無疑與平等教派關係更近。日常生活中無法避免與人數眾多的邪教徒產生聯絡和接觸。他們對這個早就被列為恐怖組織和邪教的教派既不舉報也不阻止,任其發展壯大。

在明知平等教派反對科技社會,支援屠殺普通人的情況下依然保持沉默。他們就是沉默的幫兇。

轎車落地,停在了一片松樹的陰影裡。

轎車門自動開啟,齊清看見一座雪白的天主教堂出現在面前。天主教是幾百年前在普通人中迅速興起的新教之一。他們相信世上有能夠庇護普通人的“天主”就像魔法師們相信“魔法女神”。只是,魔法女神是真實存在的神祇。她的魔力和神蹟在魔法大陸隨處可見。作為魔法女神化身的魔法女王擁有遠超常人的深厚魔力。而這個所謂的“天主”一直虛無縹緲地活在人們心中,從未真正出現過。哪怕有人說曾經見過天主顯靈,但多半也拿不出什麼有力證據。

魔法師自然不會相信這種完全虛構出來的“心靈安慰劑”。可是現在,齊清走進了教堂。

教堂裡有一位神父,穿了雪白的神袍默默站在一旁。教堂裡沒有人,一扇扇長條形窗戶投進一道道金色陽光,悄無聲息地落滿白色大理石地面。

齊清穿過金光,走向教堂盡頭的楠木棺材。

因為傀儡們只會追逐活物。藍琳並沒有被傀儡過多的抓撓和撕咬,面容寧靜地躺在一圈盛放的藍鳶尾中,穿了一身漂亮的藍紗裙。藍琳的名字是她自已取的。她喜歡藍色,喜歡藍鳶尾,喜歡樹木和山林。

齊清以為自已不會再哭,以為自已的眼淚已經流乾。可當她看見躺在棺材裡的藍琳,看見她從不塗脂抹粉的臉龐被畫上了虛假的粉底和腮紅,眼淚瞬間充盈眼眶,心口一酸,整個人脫力跌在棺材邊,雙肩顫抖,立刻泣不成聲。

細弱哭聲在明媚春光中顫抖,像一塊快要融化的碎冰,一曲緩慢綿長又撕心裂肺的呢喃,緩緩飄出教堂,融於春光,潛入幽深的原始森林,最後凝固成一塊壓在心底無法挪動的頑石

良久,齊清深吸一口氣從棺材邊重新站起來,淚眼朦朧地久久凝望藍琳寧靜安詳的臉龐,彎腰,閉上雙眼,在藍琳側臉落下一個最輕的吻。

突然,門外出現一名邀請名單外的不速之客。

門口的保安發出警告,但對方毫不猶豫地頂著落在身上的紅外線走進教堂。

萬錦風毫不意外地揚眉,抬手讓保安收起手槍,靜靜看著謝蘭失魂落魄的臉龐。

齊清一手撐著棺材,轉身看向謝蘭。她眼底沒有半點驚訝,平靜的宛如鋪滿教堂的春光。

“讓開。”謝蘭徑直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氣地冷聲命令道。

齊清緊抿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緩緩退向一側。

謝蘭臉色鐵青地看著近在咫尺又永遠陰陽相隔的藍琳,呆呆站了幾分鐘,最後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絲絨戒指盒。

他雙手劇烈顫抖著,小心翼翼地開啟戒指盒。

謝蘭在來的路上準備了千言萬語想要說給藍琳聽。可當他真的看見被死亡徹底奪走所有生氣的蒼白臉龐,和滿棺材的藍鳶尾,又覺得什麼語言都太過蒼白無力。

這裡不適合浪漫的話,也不適合痛哭流涕的呼喚。他無法求婚,無法問她是否願意,無法做任何事情。他低頭看了眼戒指盒裡靜靜躺著的鉑金戒指,陽光劃過光滑的金屬表面,像一輪新月在戒指盒中熠熠生輝。

他喉結激動地聳動了幾下,默默合上戒指盒,一言不發地將戒指盒放到藍琳手中。

整個過程非常慢,慢的像過了一個世紀。

他轉頭看向神情痛苦的齊清,用力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所有勇氣,止住在眼底打轉的淚水,嗓音艱澀地說:“我只有一個問題,齊清。我只有一個問題。”

齊清望向他,目光灼灼。

“這些事情,說到底都是你們魔法世界自已的事情。”他扭頭看了眼堅定不移站在齊清背後的姚克文,字字顫抖地問:“為什麼要將一個和你們毫無關係的混血魔法師扯進來?你們都是高階魔法師,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你怎麼想的,要藍琳為你衝鋒陷陣?”

這個問題太過尖銳,尖銳到齊清和萬錦風同時屏住了呼吸。

萬錦風立刻上前,想要拉住情緒漸漸失控的謝蘭。結果後者一把推開他,怒吼道:“別攔我!我怎麼她了嗎?我只是想要問問,問問你怎麼想的?你不是擺明要她送死嗎?”

萬錦風慌忙解釋道:“這是我的主意。當時我和她都意識到魔法協會和黑騎被平等教派滲透光了。任何行動計劃都會被洩露。所有隻能任人唯親……”

謝蘭驟然打斷他的話:“那你就不認識其他高階魔法師?非要犧牲藍琳?”

“你們當時沒得選嗎?齊清,你很聰明。藍琳老是這麼說。你一頭熱地帶著大家去執行你的計劃,去推翻平等教派,摧毀他們的所有計劃。要拯救世界!你怎麼想不到,藍琳她根本對付不了那麼多行屍走肉!”

“夠了!謝蘭!”一聲尖銳的呵斥從門口響起。帶了口罩和墨鏡的周章快步衝進房間,擋在齊清面前,瞪著謝蘭怒道:“我們認識藍琳的時間比你久!你覺得我們會讓藍琳去送死嗎?”

“你不會,她會!”謝蘭情緒激動地大叫,手指向齊清。

齊清驟然愣在原地,全身血液像被抽空般,手腳發冷,難以置信地看向謝蘭。

周章一把推開他:“你胡說什麼?”

“我沒有!”謝蘭痛苦地捂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全身止不住顫抖,重新睜開眼,眼眶發紅地說:“你們高階魔法師都是一個樣子,狂妄自大,驕傲自滿。根本不把別人的命當命。你們會魔法,每次深陷危機,你們總有一萬種辦法化險為夷。可是她呢?”

“你看不起她。”謝蘭手指著臉色發白的齊清,字字泣血地咬牙道:“你從沒想過要愛她,要保護她,要珍惜她。她只是你的跟班,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夠了!你瘋了!”周章拽著臉龐憋得通紅的稀爛朝外走,跺跺腳道:“今天是她的葬禮。你非要搞得這麼難看嗎?”

謝蘭一把抓住周章手臂,穩穩站在原地,轉頭看向還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滿臉錯愕的齊清,一字一頓道:“還有,我告訴你。我小學就認識藍琳,初中也在一起上學。我比你們更早認識她,比你們認識得更久。”

周章忍無可忍地扯掉口罩,丟開墨鏡,雙手抓住謝蘭衣領,怒道:“那初中之後呢?初中之後藍琳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你他媽知道嗎?”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就在這裡吹!”周章一把將他推進教堂的長排座椅裡,情緒激動地罵罵咧咧道。

“初中以後她沒考上任何學校,也沒能力去學門技術賺點小錢。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從孤兒院出來,居無定所,毫無能力,你說她還能去哪裡?如果不是遇到齊清,你還可能在幾年後重新遇見她嗎?是齊清教她魔法,是齊清給她找了房子住下,也是齊清鼓勵她回來找你。”

謝蘭愣了一下,整個人陷進長排座椅裡,神色灰暗地一直喘氣,滿腔怒火變成悶燃在心底的痛苦。

周章低頭抹了把從眼底湧出來的淚水,鼻子一酸,更多的眼淚湧出眼眶。

萬錦風擺擺手,調停道:“好了好了。這裡不適合吵架。既然人都到齊了就好好告別吧。”

周章又抹了把眼淚,點點頭,轉身走向齊清。

誰知,謝蘭再次起身,字字擲地有聲地問:“因為你給了她一切,所以她就可以被犧牲嗎?”

齊清心臟猛跳,好像快要暈倒,目光破碎地看向對方。她已徹底明白謝蘭一次次質問的目的。他的問題最簡單不過。

周章憤怒地轉身罵道:“你有完沒完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你又來發難,搞馬後炮?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指責我們?你能幫上什麼忙嗎?”

謝蘭苦笑,鋒利的丹鳳眼溢位劇烈的哀傷,像一口致命的烈酒。“我當然不能。你們魔法師大人物的事情,我怎麼插的上手?但我或許會犧牲更多的人,換藍琳平安。”

“她不是不得不死,而是你選擇犧牲她。”謝蘭吸了一口氣,目光恢復一片死氣沉沉的平靜,直勾勾地看向齊清眼底。

“如果有我在,我不會讓她死。因為我比你更愛她。”

齊清胸口一滯,撕裂的疼痛電流般從胸口射向全身,一口鮮血從喉嚨裡湧出來。她雙腿一軟,摔倒在地,鮮血染紅胸口。

周章駭然,快步跑到齊清面前:“你沒事吧?你怎麼了?”

萬錦風連忙擰動手環,想讓本來停在外面救護車趕快派醫生來緊急處理。結果姚克文不動聲色地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別動。這不是他們能解決的問題。”

“你說什麼?”

“等一下。”姚克文冷聲說。

齊清咳嗽幾聲,口腔充滿了甜膩的血腥味,抬頭看向正義凜然站在教堂正中央的謝蘭,良久,問:“你想說什麼?”

“在今天之前,你心中根本不存在愛。記住我的話,是藍琳的死讓你有了一顆真的心。”謝蘭用手指了指自已胸口,咬牙切齒地說,語氣凝重而痛苦。如果可以,他寧願齊清繼續沒心沒肺,而藍琳依然屁顛屁顛地跟著她。可是現在,一切無法回頭。

“去贖罪吧,齊清。”謝蘭長嘆一聲,神色恍惚地繼續說。“我們都需要想清楚,我們到底都做了什麼?以後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