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你又要去工作了啊?”

經過一個街道的時候,萊昂納忽然從頭頂聽見一個溫柔的呼喚。

萊昂納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

幾乎同時,他與身邊的托比亞斯艾德溫不約而同地仰首望向聲源。

上方,克勞迪亞的半個身影倚在陽臺邊緣,,朝著萊昂納招手。

陽光透過輕紗,為克勞迪亞精緻的容顏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輝,彷彿是畫中的仙子,美得令人心醉。

托比亞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克勞迪亞那美麗的容顏,幾乎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但僅僅是一瞬,他便迅速調整了心神。

這是人之常情,美好的事物往往能迅速吸引人們的注意。

但是他很快便重新找回理智。

自已知道自已目前應該乾的是什麼,他有明確的職責和任務,同時,他也知道在公共場合保持專業素養與自我剋制的重要性。

所以,他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露出一抹禮貌而剋制的微笑後便將視線收回,重新專注於駕駛馬車,同時,也不經意地放慢馬車行駛的速度。

“嗯,沒錯,今天中午我就不回來了。”萊昂納先是揮手致意,給克勞迪亞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繼續說道,“我估計得忙到晚上才能回來,所以晚上也不用特意等我。”

“哦。”趴在陽臺上的克勞迪亞點點頭。她略作思考後,輕聲說:“那二樓我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那我就直接開始一樓的工作吧。把那些不再需要的東西都清理掉,我們添置些新的來。”

“嗯嗯,把那些沒有用的和舊的都丟出去,咱自已買新的。”

“好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哦~~”

“嗯嗯。”萊昂納再次點頭應允,隨後馬車緩緩啟動,漸行漸遠。

克勞迪亞目送馬車離開,直到它消失在街角,才緩緩收回目光,雙手叉腰,邁步走向一樓。

看著略顯雜亂的客廳,還有那幾個滿是灰塵的屋子,克勞迪亞思索了一番,還是拿上掃帚,手把手的打掃。

在城內,可不能隨隨便便將自已的真身展現出來。

這裡可不是貧民窟那樣的爛地方。

……

“萊昂納先生,那位女士是……”

托比亞斯看著在外面為馬匹整理防護用具的萊昂納,忍不住開口。

“嗯,是我的妻子。”

“哦……”托比亞斯點頭,眼神中流露出幾分羨慕。

他再次望向那座二層小樓,心中暗自感慨。

看樣子,希光城的居民生活的還是很好啊。

街道兩旁,房屋整潔有序,街道乾淨無雜物,沿途的居民們面帶微笑,彼此間友好地交流著,孩子們在街道上追逐嬉戲,笑聲不斷。

街道上乾淨整潔,沒有特別的雜亂和破損,沿途可見居民們相互打招呼、聊天,孩子們在街道上追逐嬉戲,笑聲不斷。

尤其是見了萊昂納與克勞迪亞的互動,這種想法更加深刻。

果然,家族的那些老師沒有說假話,居民的生活就是很好。

“希光城的建設成果斐然,居民們的生活安寧而富足,真是令人欣慰。“托比亞斯忽然感嘆。

發的什麼癲?萊昂納突然回頭,一臉疑惑地看著他臉上那略顯誇張的笑容。

托比亞斯被萊昂納發現後,也是靦腆一笑,“難道不是嗎?居民……”

“等等等等……”沒等托比亞斯把話說完,萊昂納就連忙打斷。“你是從哪個方面看到的……幸福?”

“難道……不是嗎?”沒有太多經驗的托比亞斯疑問。

“嗯……看看外面的風景,你就知道了。”

“好的,萊昂納先生。”托比亞斯原本舒緩的眉頭慢慢緊皺起來。

哎,可惜了那幾名女子,被這個下賤的人給虐待了,這又是破壞了多少家庭的幸福啊……

一回頭,看到艾德溫正痴傻地看著後方。

艾德溫站在那裡,眼神空洞地盯著萊昂納家二樓陽臺的方向,儘管那裡早已空無一人,但他彷彿還能看見克勞迪亞那精美的面容,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但馬車漸行漸遠,想要再看見那個面容的可能性也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在前面牽著馬的萊昂納就是那位擁有絕美面容的女人的枕邊人,艾德溫心中就忍不住嫉妒起來,僵硬的面孔不斷扭曲,再加上臉上的傷口和滿臉的汙血,顯得更加滲人。

他知道自已這輩子恐怕是見不到那位了。

但他此時更多的不是絕望,而是憤怒和嫉妒,嫉妒與憤怒像兩把鋒利的刀,在他心中不斷切割,讓他感到痛苦而又不甘。

他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噁心人的、下賤的、死在某個角落他都要拍手稱讚的男子,憑什麼會有這等好運?

他怎麼就會擁有這麼好的運氣?

他憑什麼擁有這麼好的運氣?

一想到他忘不了的那道倩影每晚都會睡在這個低賤下賤人的身邊,他心裡就不由自主的彆扭,彷彿萊昂納玷汙了他最美的藝術。

大量的負面情緒將他大腦充斥。

世界在他的眼中開始變得扭曲而虛幻。

艾德溫彷彿置身於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一切都不再真實。但在這片扭曲的幻境中,他卻重新看到了克勞迪亞的面容。那張臉依舊精美絕倫,如同他記憶中那般完美無瑕。

這是他的傑作,是他靈魂的狂嘯,是他雙手在絕望間親手鑄就的巔峰之作!

他看到了自已此生最完美的藝術品,這幅超越生命、倫理以及世間一切的傑作。

以及一個站在他藝術品旁的女人。

全身被一層深邃的黑紗緊緊包裹,如同夜色中最誘人的謎團,僅憑那隱約勾勒的曼妙身姿,便足以撩動世間最狂野的想象。

看著這個女人,艾德溫的眼中有著渴望,但更深處,是恐懼。

這就是他的導師。

幫助他重拾畫筆的導師。

讓他有前進動力的導師。

為他指引方向的導師。

厄女。

這是,她的名字。

她,是他藝術之路上的燈塔。

他的每一件藝術品,都是在對方的指導下完成的。

如今,他又看到了他的救贖,他的靈感,他不想丟失,他不想離去。

艾德溫的心被一股瘋狂的執念所佔據,他誓要緊緊抓住這份靈感,哪怕粉身碎骨。

艾德溫此時就像是即將溺死之人。

四肢狂亂地揮舞,指甲深深嵌入冰冷的欄杆,彷彿要將自已撕裂,只為縮短與厄女之間的距離。

“厄女!”艾德溫在心中嘶吼,聲音被壓抑成無聲的吶喊,“幫幫我,幫幫我,我最愛的導師!我……”

艾德溫的動作愈發瘋狂,彷彿要將自已的靈魂獻祭給這份藝術

“賜予你……”

厄女的聲音如同深淵的迴響,靠近艾德溫,黑紗如同活物般自行滑落,暴露出下方曼妙的身材。

那並非是單純的肉體,而是由無數扭曲、哀嚎的靈魂編織而成的恐怖素材。

這些靈魂,男女老少皆有,他們的痛苦與絕望在此刻有了具體的形容。

厄女的身形在這一刻變得模糊,性別彷彿失去了意義,她既是男也是女,是所有苦難與恐懼的化身。

隨著黑紗的完全褪去,厄女身下的血肉竟開始自行蠕動,如同有生命般瘋狂地交織、融合。

這不僅僅是肉體的扭曲,更是靈魂的扭曲與重組,它們似乎在嘗試構建一個全新的、不可名狀的存在——一個由無數冤屈凝聚而成的嬰兒。

這個“嬰兒”緩緩向艾德溫逼近,臉上掛著一種純潔而又呆滯的詭異笑容。

嬰兒與艾德溫越來越近,他的臉上也露出相似詭異笑容,似乎是在迎接著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禮物。

而在現實中,

托比亞斯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艾德溫手中憑空浮現的肉瘤,驚愕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這是從哪裡來的?”

還沒等他反應,一聲槍響就打破了寧靜。

是萊昂納。

萊昂納在拉著馬行走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後背一涼,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出現,,沒有絲毫猶豫,隨即便是扭頭,拔槍,瞄準,砰——

子彈精準地穿透了艾德溫的手腕,劇痛之下,他手中的肉瘤應聲而落,滾落在地。

還沒等萊昂納開出第二槍,牢籠中外卻是突然出現了另外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身穿華麗長袍的老者。

面容消瘦,毛髮全白。

他看著正想要將手中肉瘤抱在懷中的艾德溫,眉頭緊張,臉上的皺紋幾乎是要縮成一團。

“又是光明會……”

呢喃一聲,隨後便是手掌一收,一枚銀針刺出,艾德溫還在趴下身子伸著手的時候,肉瘤已經變成一團汙泥。

在艾德溫的視角中,懷中的嬰兒先是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嚎,緊接著便如同被烈日炙烤的蠟像一般,迅速融化、變形,最終化為一灘令人作嘔的爛泥,徹底失去了之前的形態與生命力。

艾德溫目睹了這一切,先是茫然無措,隨後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呆滯之中。他的眼神空洞,彷彿靈魂被抽離了一般,最終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老者完成這一切後,並未過多停留。他對著托比亞斯微微鞠了一躬,以示敬意,隨後又將目光轉向了萊昂納。

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隨即長袍一翻,便如同魔術一般,消失在原地。

對於老者的現身,萊昂納並沒有感到什麼意外。

他在牽著馬車離開時,他就隱約察覺到一股不易察覺的視線。

起初以為是針對自已,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意識到這股視線其實更多地是圍繞著托比亞斯。

老者的出現,只是驗證了他的猜測,而非突如其來的變故。

作為一名貴族,擁有護衛是正常的。

不過,這位老者的實力之強,以及他在治安曙那邊守衛微妙的暗示,萊昂納大體猜到,這位貴族的身份遠非表面那麼簡單。

更讓萊昂納感到好奇的是老頭口中提到的“光明會”,這名字他感覺莫名的有些耳熟。

回想起過去一年多在第三監獄押送的經歷,他時常能聽到監獄工作人員私下裡的抱怨,這其中,“光明會”這個詞出現的機率還挺高的。

而且,剛才艾德溫手中抱著的肉球,雖然只有一瞬,但是萊昂納還是感覺到,那個肉球,與之前發電廠的邪神,重生時最開始的模樣非常的相似。

“嗯……有時間,還得查一查。”

“不過,這肉球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而且…也太脆弱了,一根針就沒了……”

萊昂納暗自嘀咕,直覺告訴他,這個肉球的出現絕非偶然,它背後一定與發電廠事故有關。

托比亞斯見萊昂納低頭沉思,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誤以為自已貴族的身份可能已經被識破。

“萊昂納…先生?”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還有一絲絲的期待。

“嗯?哦哦,你沒事吧?”

萊昂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先是擺擺手,而後眼睛望向牢籠中的艾德溫。

“沒事,沒事,萊昂納先生,您的實力可真是厲害啊。”

萊昂納輕輕點頭,沒有過多言語,而是轉身爬上馬車。

隨著他的動作,車輪再次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他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艾德溫只是昏迷過去,並沒有什麼大礙,萊昂納這才鬆了一口氣。

“托比亞斯,你沒被嚇到吧?”

“沒有,沒有,只是有點…刺激?”托比亞斯有些語無倫次地回答道,看樣子還沒能從剛才的驚險一幕中完全回過神來。

“那我們接著上路吧。”

說話間,他翻身下馬,那原本因承載重量而顯得緊繃的馬車輪胎頓時輕鬆了許多,連拉車的馬兒也似乎鬆了一口氣,不耐煩地晃了晃頭,似乎在抱怨著剛才突如其來的重量。

萊昂納繼續牽著馬,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人多眼雜,時不時就有行人經過,隨時都可能有意外發生,因此保持警惕並親自掌控著馬兒是最穩妥的做法。

托比亞斯緊皺著眉頭,目光緊隨著萊昂納的背影。

這麼安靜?

沒有什麼表示?

難道他還沒有發現我的身份?

他原本以為,在經歷了剛剛那場事情後,萊昂納至少會有些表示,或是詢問他的身份,或是表達一下對危險的看法。

然而,萊昂納卻異常地安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讓托比亞斯不禁開始懷疑,萊昂納是否真的沒有察覺到他的真實身份。

“幹什麼,這麼熱切地看著我,難道是害怕了?”萊昂納頭也不回的問道。

托比亞斯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後背,搞得他都以為托比亞斯是想幹什麼。

托比亞斯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已的視線可能過於明顯,連忙收回目光,有些尷尬地開口:“萊昂納…先生,剛剛的事情,難道您…就不感覺到意外嗎?或者說,你就沒有什麼表示?”

萊昂納轉過身來,“表示什麼?”萊昂納反問,“你是說剛剛的危險?”

“如果你害怕的話,就趕緊回家吧。我們幹這一行的不就是這樣的?”

“危險與利益共存。我告訴你,像這樣的事情,我遇到的多了,更危險的情況也不是沒遇見過。”

萊昂納並沒有主動暴露托比亞斯的身份,而是把他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員工,一個需要他這個“老人”帶的新員工。

不過,普普通通的員工,可沒有資格…做任務還需要用馬車拉著。

眾所周知,馬,是比人貴的。

一匹好馬的價值遠超一個普通工人的薪資。

而托比亞斯卻用馬車來做任務,要知道,租一匹馬的價格再加上押金,足以抵得上一次的工資了。

不過萊昂納並沒有多說什麼,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畢竟,既然托比亞斯想要隱藏身份,那麼他便順水推舟,不去點破。

想必治安署的那群人也是這麼想的。

只要他們陪著這位這位小少爺,安安穩穩地完成這次任務,讓他體驗體驗所謂的“底層”人的生活,然後你拿些錢,我拿些錢,多少無所謂。只要大家開開心心地送這位少爺回家,不就皆大歡喜了?

要想在帝國活的好,那必須得看著點。

否則,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已是因為哪一句話而給自已找上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