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萊昂納說完這句話以後,托比亞斯就閉上嘴巴,不再多說。

正當一行人即將踏出城門的那一刻,萊昂納的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一抹弧度,一股惡作劇的衝動悄然湧上心頭。

畢竟,這冗長而單調的押送任務,若不自行添點調料,豈不是太過無聊?

“托比亞斯…你不是對那些被艾德溫欺凌的女子抱以深切同情嗎?”角故意壓低聲音。

托比亞斯聞言,臉色一正,“是的,萊昂納先生,像他這種人渣,根本就……”

沒等托比亞斯說完,萊昂納就打斷。

“別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等咱們出了城,我帶你去個地方,讓你親眼瞧瞧我過去生活的環境,或許你會有不一樣的感受。”

“好。”

托比亞斯輕輕點頭。

一行人來到城門前,特意選擇了最為宏偉壯觀的城門作為通道。城門處,守衛們彷彿早已知曉一切,迅速而有序地將擁擠的人群疏導至一旁,為即將透過的馬車騰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

“你在馬車內稍等片刻。”

萊昂納簡短地吩咐托比亞斯後,便快步走向守衛,手中那份關於艾德溫的檔案檔案。

此時的守衛正不耐煩的讓排隊的人在旁邊等一等,先讓馬車透過。

萊昂納走過來,將手中的檔案檔案給萊昂納展示了一番,接著說道:“跟平常一樣檢查就行了。”

面對正忙碌指揮人群的守衛,萊昂納適時出示了手中的檔案,並淡然說道:“一切照舊,例行檢查即可。”

守衛聞言,點點頭,迅速調整狀態,目光悄悄地掠過後方靜待的馬車。

與此同時,托比亞斯不時向四周張望。見萊昂納還沒有回來,便是望向萊昂納那邊。

守衛見狀,迅速收斂心神,向萊昂納投以肯定的眼神。

事實上,這場看似繁瑣的檢查不也過是例行公事。

早在他們到來之前之前,守衛們便已接到密令,知曉今日將有重要人物透過此門,需格外注意禮遇,不得有絲毫怠慢。

守衛於是故作認真地翻閱檔案,偶爾瞥向馬車,確認無誤後,在檔案上熟練地簽下自已的姓名、時間以及城門編號,隨即將檔案交還萊昂納。

萊昂納接過檔案,微微一笑,轉身奔向馬車,熟練地牽引著馬匹,緩緩駛過城門,沒有絲毫拖沓。

托比亞斯端坐在馬車上,視線居高臨下地掠過周遭的景象,心中五味雜陳。

城門外的世界。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嗎?

城門外,是一片截然不同的世界,貧民窟的慘狀首次毫無遮掩地展現在他眼前。

人群中的目光復雜多變,好奇、恐懼與羨慕交織在一起,集中在萊昂納和托比亞斯身上。

有些人藏在人群中,試圖靠近卻又猶豫退縮的。

隨著馬車緩緩前行,一股混合著黴味與淡淡臭氣的空氣侵入托比亞斯的鼻腔,托比亞斯這才反應過來,這才發現自已已經來到了貧民窟。

城外的貧民窟,第一次展示在托比亞斯的面前。

眼前的貧民窟,破敗而擁擠,狹窄的街道蜿蜒曲折,主路之外,皆是坑窪不平、佈滿危險的道路。

地裡面不知道埋著什麼東西,碎石、玻璃碎屑、生鏽的釘子和廢棄的針管散落其間。

房屋的排列毫無章法,有的搖搖欲墜,有的則是用簡陋的棚子和架子勉強支撐。

鐵皮與木架構建的居所密密麻麻,彼此交織,形成了一種奇奇怪的景象。

在這裡想擁有一間磚石建的屋子可不容易。

托比亞斯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鼻翼間的惡臭讓他幾欲作嘔,但看到萊昂納那淡然自若的神情,再想到自已所要扮演的角色,即便內心再如何抗拒,他也只能強忍著不適,胸膛微微起伏,努力調整著呼吸,努力不要讓自已露出難堪的表情。

這個地方,真的不會孕育出汙染生物嗎……

這樣的環境,簡直就是……最好的溫床啊。

托比亞斯不由自主地想道。

“托比亞斯,看那邊,那條街道,那就是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萊昂納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懷念。

隨著馬車的深入,貧民窟的房屋密度確實有所減緩,但即便如此,這裡的景象依舊讓人心生憐憫。

“我之前生活的地方還算比較乾淨,那邊的黑幫頭目算是比較好,會定時派人過來清理,所以也不是很髒。”

“萊昂納先生,您……您真的曾經生活在這個地方嗎?”

托比亞斯的聲音微微顫抖,他從未想象過,城牆之外的居民生活竟會如此艱難,連維持生計的基本設施都顯得如此稀缺。

一直以來,他都被隔絕在城內的富人區,所見所聞皆是城內相對安逸與繁華的景象,那些城內的普通公民,即便是生活不易,也遠不及城外這般觸目驚心。

這座高聳的城牆,如同一道界限,將希光城一分為二,城內與城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托比亞斯突然意識到,自已對於城外的瞭解,竟是如此的匱乏與片面。

他的記憶回到從前,他回想起兒時乘坐馬車出城的情景。每當馬車即將駛出城門,僕人總會細心地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將他與外界隔絕。

那時的他,滿心好奇,渴望一窺城外的世界,卻總被父親以“外面臭,別開窗”為由婉拒。

現在這麼想來,純粹是父親不想汙了自已的眼睛。

所以才關上馬車的窗戶,拉上窗簾。

原來,僅僅是一窗之隔,竟讓他對城外的世界如此陌生與無知。

想到這裡,托比亞斯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歡迎來到希光城貧民窟,這片被遺忘的地方。”

萊昂納說道。

“這裡有最落後的設施,最混亂的管理,最貧窮的居民。”

“這裡的秩序全靠地頭蛇來維護,這裡的教育全靠好心人的教導。”

“在這裡,識字是一種奢侈,健康是一種願望,歧視是這裡的主基調。”

“小心那些街巷,搶劫、盜竊、欺騙、強姦是常有的事情。”

“像艾德溫這樣的人,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這就是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啊,真的是屮啊,哈哈。”

萊昂納的目光越過眼前的景象,落在遠處那幾位正奮力搭設電線的身影上,毫無感情地笑了幾下。

因為克勞迪亞的原因,這條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顯得格外冷清。

托比亞斯在萊昂納身旁,笑容逐漸變得僵硬,最終連那勉強擠出的假笑也無法再維持,只能由肌肉不自然地拉扯著臉皮,擺出一副難看的樣子。

在這之後,托比亞斯沉默中了許久。

直到馬車開始奔跑起來,進入了廣袤的田野之中,這才出聲:“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汙染和畸變就好了,或許每個人的生活都會變得更好……”

“嗯,也許這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萊昂納小聲唸叨一句,不過托比亞斯並沒有聽到。

馬蹄聲在田野間迴盪,每一次落地都伴隨著泥土的飛濺,拖車後的沉重鐵籠在顛簸中前行。

萊昂納的身影始終保持在馬匹的右側,與馬匹的速度保持著完美的同步,而且呼吸也是十分的平穩。

“萊昂納先生,要不你坐在馬車上來吧,你跑了這麼長時間,不累嗎?”托比亞斯見狀,不禁有些擔憂地勸道。

萊昂納聞言,擺了擺手,“不需要,我要是上了馬車,這匹馬死活也不願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