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不喜歡?我好不容易搬了那麼久搭成的,夜晚可能會暗些,便只好自作主張放了燈,想你……”
“我很喜歡。”
人,雖未跳起,但我的心卻已經澎湃。蘭花橘燈深情寄,月下殿前旖旎依。
“傻蘭兒……呵……”
靠在他的懷中,我環著他的腰,呆呆傻傻地笑著。我願意此生此世,來生來世都做他的傻蘭兒。
“記得那時候,知道那時候為什麼我老說你傻嗎?”
我搖著頭,不知緣由。
“你我之間可是有契約的,若是說你傻,你就可以有花,多說一次,你就可以多拿一盆,其實,我覺得這買賣真的不錯。”
契約,是啊,我們之間還曾經有過那張可笑的紙。忽而,下巴被一個輕輕的力托起。
“蘭兒,此生今世,來生萬世,我都只愛你一個人,任萬物具遷,星斗轉移,都不會變。”
月,雖不圓,而我與他卻在編織著那圓月的眷戀。
幾日後,我的身子已完全康復,而他亦開始了大量的朝政軍務之事。偶然間,我去了御書房,看到了他在御案上大司寇來的奏摺,上面正催著宇文直興兵叛亂的結案。本來,我是從不會去翻閱他的奏摺的,但是對宇文直之事的關心,讓我忍不住去拿。一本,又一本,字字句句中的含義都只有一個字:死。
這一晚,宛沁亭內,傳來悠悠琴聲。身長玉立,飄飄衣訣的他,靜坐其中,把琴而撫。很久他都沒有這般獨自彈琴,心中的苦澀,透過弦的撥動淡淡傳來。我循著音的悽宛,踏著聲的無奈,走到了他的身旁。隨風而起的墨髮拂過他絕俊容顏,掩去他臉上一切情感,而琴板上滴落的水,讓我感著他的心痛。
“宇文,你……”
琴聲落,我問著他。
“蘭兒,無論我做什麼決定,你一定要支援我。”
我未問何事,而他的淺褐雙眸中,我知道他已知曉我想問何。我點著頭,因為我知道,他絕對不會讓我失望。
次日,宇文邕下詔,大司徒衛王宇文直犯上作亂,危及社稷,依大周律例,秋後處斬,其部下黨羽就地收押,送回長安,等候發落。
金色九月,秋風瑟瑟,鳥兒啾啾,我站在一駕馬車前,手握著一雙潔白如玉的柔荑,淺笑道:“芊洛,路上一定要小心。直,可是盼著他的大胖兒子呢。”
斜眸挑眉朝著牒雲芊洛旁的宇文直遞過一個眼色,口中繼續道:“是吧?直。”
“只要是芊洛生的,兒子,女兒,我都喜歡。”
他的唇邊終於露出了曾有的笑容,清冷不再,陽光又現。
“看不出,你思想還挺開放的。”
“呵。”
“這次一別,我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你們?也不知道,你們生的到底會是兒子,還是女兒。”
“若蘭,你覺得是兒子嗎?”
她拉過我的手,貼在她隆起的腹上。
“它壞得很,不告訴我。不過,我知道,它一定是個男孩。”
“若蘭,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和直活下去的機會,也謝謝你給了我做母親的機會。”
她瀲灩眼眸中難鎖的淚水順頰而落,身畔那個愛她的男子將著嬌柔的身子攬入懷中,輕輕撫慰。
“你們該謝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回首望他,黑衣束身的他,在我帶淚的笑中,走了過來。
“四哥,我還有資格這麼喊你嗎?”
宇文直的眼簾中已勾出紅色,而他面前的那個男人終是在一個點頜後,伸過雙臂。
兩個男人,在風的搖曳中緊緊相抱,他的話接著宇文直的問:“直,無論你到哪裡,我都是你的四哥,我們流著同樣的血,此生都不會變。”
“謝謝。”
“好好待芊洛。”
他拍了拍宇文直的背,結束了那個擁抱。
“直,謝謝你教我識字,教我寫字。”相別的痛苦,總是那般揪心,而女子的哭泣,更讓這難分的我們久久不願離去。
“蘭兒,別拉著直了,你就算我不吃醋,也要想想人家芊洛,懷著孩子的女人可是不能隨意生氣的。”
哭聲中傳過幾聲勉強的笑。
“你們以後若是有什麼困難,書信給翎或是憲,他們都會轉給我。”
“會的,等我們安頓好了,就會給你們書信。”
“時辰不早了,早點上路。”
“四哥。”
“皇上。”
“直,來世我們還做兄弟!”
再次的擁抱,再次的話別,宇文直抱著牒雲芊洛上了馬車,而自己則揮鞭策馬。輪,開始了它的碾動,漸漸地,落葉中兩道長長的痕印通向遠方。
“宇文邕。”
“他們一定會幸福。”
遠處,忽而傳來牒雲芊洛的聲:“若蘭,記得我說的話。”
我點著頭,回應著馬車中那個我曾經的“仇人”
“蘭兒,芊洛她說的什麼?”
他好奇地問著我,而我則已覺著耳邊的熱燙。
“她說……”
“臉都紅了,什麼好事?”
“我不告訴你。”
“哦,你又欺君。”
“沒有。”
“沒有?沒有的話,還不說。”
宇文直與牒雲芊洛走了,他們的未來一定是幸福的。
其實,當日詔書頒下的時候,我已知道了上面的內容,同時,我也知道了那個計劃。要將宇文直救出大牢雖非易事,但有了宇文憲的幫助,自然就變得容易很多。而獨孤翎則以太醫署太醫中大夫的身份假意向宇文邕稱牒雲芊洛身有急症,不宜關在牢中為由,得到旨意,提她出了牢房。秋日處決自是做了,只是被施刑的不過是大司寇中的另一個死囚。那個殺人放火的死囚犯,倒也是做了一回藩王處死的替罪羊。
他與直同血同脈,兄弟之情永不會斷。
他與我同榻同眠,似海之愛又怎會讓我傷心?
十月的楓,十一月的山茶,避不過寒冷的侵襲慢慢地褪下了紅妝,而高長恭送我的刺蝟也開始了冬眠。萬般都可以褪去紅色,而唯獨一樣不會,那就是喜事。我問了宇文憲他缺不缺“侍女”,誰知,我這個媒婆還是做晚了。宇文憲受傷的那段時間,小嬋時不時就去關心他,自然而然地,憲就成了這皇宮中的“常客”。
“宇文,你說憲和小嬋他們?”我趴在他的身上,吹弄著他的髮絲。
“那日還撞見他們在廊邊轉角。”
“呵呵呵”想起好不容易躲一角親暱的兩人被個不知趣的皇帝撞到,肯定是萬般出醜,尷尬不已。
“我可不是故意的,那日走得急,哪知道他們在那裡。不過,當時那個臉,我看比小嬋還要紅,快笑死我了。其實,你知道我比他們還難受,連笑也不能笑。”
“不如,我們做個順水人情。”
“我想過了,過年的時候,讓他們把喜事辦了。”
“好啊,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最近事情多了一些,讓你一直等到很晚。而且答應你的事,到現在還沒有做。”
“我沒事,只要你別太累就好了。”
“蘭兒,早點睡吧。”
他輕輕將著被往我肩上再拉了拉,每晚他都怕我冷到,實際上,在他的身旁,我又怎會冷到。
宇文憲納小嬋為側室的日子,終於是被大家盼到了。小嬋是個很懂事的宮女,這些年來的相處,讓我真的很難割捨。被憲接走的那刻,她抱著我緊緊不願放手。這是她第一次忘卻主僕間的差異,把我當作親人,這般抱著。我很開心,也很不捨,但我知道宇文憲一定會對他很好。偷偷地瞥了一眼宇文憲雙眸急急的樣子,似要告訴我,這個穿著紅妝的女子可是他宇文憲的新娘。
“憲,記得好好對小嬋,否則,別怪我到你皇兄那裡告你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