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脫了才能走

舒嫿被人壓著轉過身抬頭看過去。

來人是一對中年夫妻，穿著破舊，邊上站著的年輕男人格外惹眼，一頭黃髮，耳朵上打了不止五個洞，一看就像是社會上混的不良青年。

“嫿嫿啊，我的寶貝女兒，都怪媽不好，媽沒有能在你身邊照顧好你！”突然，穿著粗布碎花，盤著頭的女人衝過來，拉住舒嫿的手臂，嚎啕大哭起來。

此刻的舒嫿大概也猜到了是什麼情況。

李芬捋了捋自己的眼淚，見舒嫿不回應，便道：“孩子，我是你媽媽呀。”

她的手臂搖晃著舒嫿的，想要把她拉走。

“我的好姐姐，看這才是你的親爹、親媽和親弟弟，他們都來接你回家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舒悅擺了擺手示意保鏢鬆手，她的臉上露出了肆意張狂的笑容。

舒悅在回到舒家之前，叫陳悅。

是李芬和陳勇的女兒，他們還有一個兒子叫陳亮，就是那個黃毛。

因為舒家授意，舒嫿未改姓，沒有叫回陳嫿。

“和她說這麼多幹什麼，也不知道丟人，賴在別人家不肯走，你不要臉，我這老臉還要呢！”在不遠處的陳勇不屑一顧睨了一眼她。

是絕望還是冷漠，舒嫿分不清楚。

他們和陌生人無異。

陳勇不顧她的意願，直接拽著她的胳膊，“陳亮，還不來幫忙，把你親姐帶走！”

幫手陳亮走過來一起拉。

舒嫿掙脫了他們的鉗制，“鬆開，我自己會走！”

三人面面相覷，走在了一邊，舒嫿與他們拉開了距離，她抬了抬自己的下頜，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舒悅的聲音掠過了舒嫿的脊樑骨，略帶涼意。

舒嫿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

舒悅伸手指了指，“姐姐，你身上還有舒家的東西，來人給我上去扒拉下來，一件都不能剩！”

舒嫿盯著眼前這個和她同齡的女人，她的手指慢慢挑了起來，眼神落在了指尖上，冷淡至極地發號施令。

她的牙關彷彿都能在此刻被咬碎，長這麼大，舒嫿還沒被人這麼羞辱過。

四個傭人上前，舒嫿後退了一步，“林姨，幫我去臥室的梳妝檯抽屜裡鐲子的螺絲刀取下來。”

“誒，好。”穿著傭人服的中年婦人已經往樓梯上跑了。

她手上戴著的是卡地亞，這樣硬拉也是取不下來。

等到林姨取了螺絲刀後，舒嫿解開了手腕上的鐲子，啪嗒一下，鐲子落地，金屬的亮光透過早晨的太陽折射到眼睛裡，眼淚被刺激到快要湧出來。

舒嫿倒吸了一口氣，她抬抬頭，看向了天空，不希望自己在舒悅面前，連最後一點點的體面都不剩。

之後是耳環，最後她彎腰開始脫掉了自己的高跟鞋，扔在了一邊，白嫩的腳丫就這麼踩在了地上。

最後只剩下身上唯一一條連衣裙。

這麼多人在場，舒悅就是故意讓她出醜，讓她無路可走。

“舒悅小姐，算林姨求求你了，放過舒嫿小姐吧。”林姨跪在了舒悅的身邊，拉住了舒悅的手，哭著求她。

舒嫿凝眸看向了林姨的方向。

她從小就是林姨照顧，在舒家，林姨就和家裡人是一樣的。

有一天，她卻要林姨跪下來求別人。

舒嫿想要上前去拉林姨，林姨一個勁和她使眼色，讓她別管自己。

過了許久，舒悅鬆開了林姨的手，“我今天就是給林姨一個面子，滾出去，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林姨在舒傢什麼地位，舒悅來了一個月顯然是看得很清楚，她現在和林姨撕破臉，後面自己也沒好果子吃，不如給她一個臺階，也好讓她閉嘴。

舒嫿不捨地看向林姨，林姨擺擺手讓她趕快走。

她走了。

圍牆門合上，那個紅藍白的編織袋就這麼被扔上了車。

陳勇、李芬和陳亮三人合力推推搡搡把舒嫿帶上一輛小的麵包車。

“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兒？”舒嫿這才從剛剛的情緒裡抽離出來，察覺有些不對勁。

李芬拉著舒嫿的手，“當然是跟我們回家了，原本以為你在舒家還能過得好點，結果舒家也不要你了，讓我們來接走，我們也實在是沒辦法。”

一個月前就知道事實，可從來沒有出現過，是不想要她吧？

“我看她啊，在舒家當大小姐當慣了，不想要跟我們回去過苦日子咯。”陳亮冷哼了一聲，嘴裡滿是不屑和鄙夷。

“不想過也得過！”陳勇吼了一聲，“有什麼命過什麼日子。”

舒嫿沒有不接受這個事實。

只是面對這樣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她沒辦法融入進去。

這一路，舒嫿聽著就覺得李芬真的像是心疼女兒，陳勇和陳亮對她毫無感情，只有嫌棄。

麵包車一路顛簸，從新城區到了老城區。

京都的老城區還有一片區沒有拆遷，屬於聯排棚戶，也是京都俗稱的“貧民窟”，住著社會最底層的人。

陳家住的是個兩層的小樓房，佔地面積攏共五六十平米。

麵包車到了之後，李芬忙和司機打招呼感謝，車就開走了。

舒嫿的疑慮倏地一下冒進了腦子裡。

上午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不都太過順暢了嗎，彷彿連個拐點都沒有出現，一出接著一出，沒有一點的間隔，而她已經從舒家被帶回到這棟小房子裡了。

“嫿嫿，以前悅悅的房間我給你收拾好了，在二樓，你弟弟房間就在隔壁，你倆有照應點。”李芬好言好語說道。

舒嫿並不想要住在這裡，不是因為她覺得這裡簡陋，是因為他們彷彿根本就一點都不認識，怎麼住在一起。

可轉而一想，如果不是被抱錯，她應該在這裡長大，應該要對自己的家人負責，先留下來，這是對血緣關係的償還。

“小亮，帶你姐姐上樓去。”李芬吩咐了兒子。

陳亮雖是滿臉寫著並不情願，但還是拎著編織袋上樓，送舒嫿去她的臥室。

小樓就二層帶著一個閣樓。

一個狹窄的樓梯上去，二層就兩個房間，舒嫿被送到了一個差不多就能容納一張床的房間裡，而隔壁那個房間門敞開著，顯然比這個房間大很多。

陳亮將編織袋往裡頭一扔，打量了一番舒嫿的表情，“怎麼嫌小啊，你啊就得要住這兒，你啊就是個掃廁所的女兒命，別妄想當什麼大小姐了。”

原本舒嫿想要忍著的，但實在是對他咄咄逼人無法忍受，她抬了抬下頜，“我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我想靜一靜，請你出去。”

陳亮上前就甩了一個巴掌過來，“敢罵老子，在這裡，老子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