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天氣真好呀,桅殃吹著口哨慢悠悠地向隔壁屋子的方向走過去。
荒原之上坐落著三家不同的石院,它們全由廢棄石料製作,而不同於廢料之處在於它使用了一種不溶於水的塗料。桅殃聽說是從邊城運過來的,但除了夜知道具體位置外,誰也不清楚塗料是從哪裡運過來的。
“小孩,快出來,我們去玩。”桅殃走到一家石院的井前,對著井底小聲說道。
只見有個大約五六歲的孩子蜷縮在堆滿枯木和樹葉的井底之上,聽到聲音,迷糊醒來,“桅殃,你怎麼現在才來啊。我好餓。”小孩稚嫩的嗓音從井下傳來。
“你趕緊出來吧,我去看看那兩位。”桅殃將懷裡的饅頭遞給小孩,讓他坐在井邊等她。
三家院子燈火通明,但只要進入這家院子就會發現裡面全是幽閉的房間。 桅殃走到盡頭,推開門,裡面的兩個大籠子非常突兀。
桅殃藉著火燭微弱的光芒照亮此處,籠子裡的一切就這樣出現在眼前,野獸和蟒蛇互相撕扯,留下一口氣的人類在角落看著這場毫無人性可言的競爭,他不明白自已怎麼活下來的,似乎是眼前的女孩在自已身上撒下過一種獨特的粉末,只有在他沒有血液流出時才會被眼前的猛獸撕咬,所以現在的他沒有一處是好的,到處是坑窪的傷口,逼不得已時,自已還要將自已咬出血才行。這麼苟延殘喘,只為了一件事,那就是見到這個人。
“你還沒死呢,老東西。”桅殃將火燭靠近那個男人。
“呵,你……你終於來了。”男人喘著氣。
“我不想來的,可惜呀,再不來,外面那個臭小子就要餓死了。”
“是嗎?”男人靠在籠子邊緣。
“你不要再等著了,她不會見你的,她讓我告訴你,你趕緊死,死了她才能離開這個地方,她要去找解藥了。不過我覺得你死不死無所謂,因為我們都要走了。”
“都要走了?哈哈哈,她還是那麼絕情啊,從小就是……自打會說話起,那個小孩就顯得冷情。走了好啊。”男人說完,將自已的手腕處的血管咬破,任血液流出。
“沒有如你的願,真是不好意思了。”桅殃把籠子裡的破碗往男人身邊挪了挪就離開了房間,讓野獸和他自生自滅。
她出門看著天氣由晴轉陰,似乎有下雨的打算,於是快步走到石井邊,“西山,走了。”她停頓了幾秒,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眼那座無人問津的屋子,復又開口,“帶你去見她。”
西山抬頭望著桅殃,“我想待會再去。”他跳下石井,牽著桅殃的手小聲說。
“那好,我先走了,你待會過來吃飯,小心些。”桅殃愣了一下,卻還是拍了拍小孩的手,就放心朝著來時的路回去了。
“好,你們要等我一起哦。”說完,西山待桅殃走遠轉身朝著身後的那扇大門走去。
門裡傳來腥臭的味道,他捏著鼻子摸索著走到男人面前。“呼~還好桅殃沒把火燭熄滅,要不然我是不會進去的。”小孩嘟囔抱怨著。
男人聽到動靜,艱難地抬起頭,“西山,你沒和她一起走嗎?”
“我來這裡只是看看你最後的樣子,別想多了。”男孩坐在地上瞅著男人流血的手腕,“你估計還有半小時就死了。”
“差不多吧。”男人虛弱地回答男孩。
“那我來幫幫你吧。”說完,西山將藏在袖子裡的細棒狠狠地插進傷口處。
“啊——”男人瞬間清醒過來,惡狠狠地看著對他微笑的男孩,“你這個狗雜種,活著果然禍害。”男人眼神猙獰地想要掙扎起來,面目扭曲地看著籠子外的男孩。
“你個雜碎,當初就應該把你扔進火爐,化成灰,免得禍害身邊的人。我不過是一時手軟,就招恨於你,如今才落得如此下場。”
男人說完氣喘吁吁地倒靠在籠子邊,眼睛死死盯著男孩。
男人激動的兇惡的神情並沒有引男起孩的一絲波瀾。
“是啊,多虧你,我才能重新認識人間。”
西山略帶懷念地瞥了一眼男人。
“你馬上就真的油盡燈滅了,我走了。”男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慢慢走出房門。
毒蛇和困獸看到房門再次漸漸合攏,紛紛探出藏在黑暗處的腦袋,而西山不再理會身後的男人儘管微弱,卻也刺耳的喋喋叫罵聲向著那片閃耀快速走去,漸漸地奔跑起來。
桅殃回到荒原,就看見三人站在屋外,似笑非笑,其中一人手上拿著她再熟悉不過的東西——浸過鹽水的小皮鞭。
桅殃不怕死的精神在這個時候會特別的明顯。“喲,梓夜、珦宴你們醒啦?哈哈哈,這臉上的三根鬍鬚是怎麼回事啊,哈哈哈哈。”桅殃情緒莫名的興奮。
“桅殃,你最好別讓我打到你哦。”梓夜從身後拿出一個雞毛撣子笑眯眯地對著桅殃。
“桅殃,你是皮癢了吧,居然把這種三天不可消的髒東西抹在我們的臉上。”珦宴氣憤地將小皮鞭甩來甩去。
突如其來的口不擇言讓夜原本抱著雙臂準備看好戲的心情陡然冷下來。“珦宴,讓那種髒東西讓你的臉三天洗不掉,還真是不好意思哈。”夜咬牙切齒地看著旁邊的珦宴。
“口誤,口誤。哈哈,夜,是誤會啦。哈哈。”珦宴身子一抖,想起這是夜上次獨自搗鼓出來的專治惡霸的藥物,上次還在誇讚她的天賦好的珦宴心虛地匆匆躲到梓夜身後。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稚嫩聲從屋外傳來,待身影走近,原來是一個少年郎,光潔飽滿的額頭中央有一顆紅瑪瑙製成的額飾,上身穿著湛藍色的寬袖長衣,而下身是城裡流行的緞面西褲,他小小的人兒靠在樑柱上,笑看著眼前的一出鬧劇,頗有一絲小大人的感覺。
畏縮的桅殃像看到救星般轉身跑到他身邊,“西山,你來得太及時了,我們快進來一起吃飯。”桅殃站在後面把當他作擋箭牌一樣推著,進入屋內。
西山個子不高,只能勉強擋到她的腰那裡,他出聲嫌棄地問,“你禮貌嗎這樣?”
桅殃根本不管他在說什麼,嘴裡一直和他說今天的菜如何如何,完全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推著他走過三人的身邊坐到飯桌,“還是吃飯好啊,大家別客氣,快來吃,別站著了。”
此時的三人:拿小孩子當擋箭牌就是她放肆的資本嗎?
“哇,今天的菜好豐盛。我們快吃吧,餓死了。”拿出自已的專屬筷子的桅殃坐在矮凳上快速將一片肉汁鮮嫩的瘦肉夾到自已碗裡,抬頭向四位不客氣地說,“你們別這樣看我,我這不是在長身體嗎。”
夜懶得理她而是順手將一片紅燒肉放進西山的碗裡,關心問道,“西山,她沒欺負你吧。”她實在想不出桅殃不會戲弄這個孩子的舉動,而且她期盼桅殃能乖乖當個十二三歲的美麗少女,以後慢慢長大找到心儀的人或是和他們一直走下去。
“沒,她還去幫我教訓了一個人。”西山乖乖把肉咀嚼完,心情愉悅地說。
儘管他沒有提及那個人的名字,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誰。
“他死了。”西山平靜地說出來這麼一句話後繼續嚼著米飯,真好吃啊,他心裡想。
夜聽完後,沒有過多的情緒,她邊給梓夜夾了一塊雞蛋糕,一邊在內心想著:兩個人只剩下一個了,這也許是想讓她來給這件事換個句號吧。
“夜,接下來我們去哪裡呢?小微那裡……”梓夜頂著三根鬍鬚超嚴肅地問夜。
“哈哈哈哈哈,梓夜,你別說話了,先吃飯,看見你的臉我就想到了招財貓,太好笑了。噗哈哈哈~”桅殃沒等夜出口就因為笑得大聲而把米飯濺出來幾粒。
梓夜坐在竹椅上咬著竹筷心想,這人怎麼這麼欠打,我的雞毛撣子呢……
“先等等吧,我們吃完飯先去小微那裡,然後贖了她。之後……”夜還沒說完話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騅子夜,你給我出來!”男人站在屋外想進卻不敢進的在外面來回踱步。“聽到沒有,騅子夜!我告訴你,你去哪裡我們都會找到你的,現在我來了……”
“嘭——”扔下筷子的夜快步走出屋子將正要進門的男人一腳踹在地上,語氣帶著冰冷,“衛子琅,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這個名字。”
“咳咳咳……子夜,你怎麼這麼無情,好歹我們是從小認識的,而且我們……”衛子琅揉了揉胸口,不在意地拍打著灰土,站起來換上一幅可憐的模樣,好似剛才大聲吼叫不知禮數的人不是他。
夜轉身坐回矮凳,聽到那個人發癲似的語言,大聲制止,“衛子琅,你要是再多說一個字,你就別想進來了!”
子琅厚顏無恥地跨進門,眼裡帶著常人熟知的溫和,嘴角泛笑,“子夜,我就知道你會放我進來的。我來啦~”
他突兀地站在門前,絲毫不懼這些人的打量,態度從容地介紹道,“你們好,我是衛子琅。你們可以叫我子琅。”
奇怪,這人常年不是在風谷就是在風城,怎麼跑來荒原了?莫非他也來了?夜捂額思索。
“喂,夜,誰也來了?”吃掉最好一口香甜的米飯的西山將碗筷放好,詢問道。
“我說出來了嗎???”夜一臉震驚地抬頭看著在座的幾位。“額,那什麼,沒什麼。衛子琅,你說句話啊。”夜轉頭對子琅吼著。
子琅進來後就開始找碗筷吃飯,等他坐好,卻沒有立即回答,“哇真好吃,這個紅燒茄子是怎麼做的,子夜,回頭教教我,嘿嘿。”
“好。”夜明顯不想談這個話題,但也知道那人是不會一個人出來的,而且這人之前說的是“我們”兩個字。
見西山的問題直接揭過,眾人只好當做無事發生地沉默吃著這頓飯,不過好在桅殃總是出來活躍氣氛,這才沒讓氣氛沒有那麼尷尬。
夜吃完後獨自一人來到夜晚依舊是人們熱鬧的天地——萬花城,她走在街上,始終沒有停留地快速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某處頂樓,一白衣人坐在玉石桌,獨自飲濁酒,身旁站著一青衣小書童。“卓一,這景色難得一見,你多看看。”“主子,我就不用了,您看會兒就回房間吧。衛先生看見您這樣不顧自已身體出來而我又沒攔住您,回來該罵我了。”
“他不會的,他要是罵你,我就把他攆回去。”格朗鉞頓了頓,“你說,我今天會見到她嗎?”格朗將酒杯放下,抬步走向橫欄,望著燈盞萬千的樓下。
“你既然來了,為何不和子琅一起過去?”夜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鉞轉過頭,滿臉驚愕,不知何時卓一已經退下。“你為何會在這裡?”
“猜的。”夜走到桌前拿起鉞用過的酒杯,掂量了一下,“你還是這麼不愛惜自已的身體。”說完將酒倒在地上。
“卓一,沏壺茶過來。”
“是。”
“聽說你們兩個是從家族偷跑出來的,族裡的人為了你這個藥人肯定會傾巢出動,到時候會很麻煩,你還是早點回去吧。而且……”
“你無需多說,我不會連累你的,況且你的藥我也有著落了,等……咳咳咳。”鉞沒說完就開始咳嗽。
“你最近是不是熬夜看醫書了?”夜知道鉞的醫術還是不錯的,但醫者不自醫,也治不了,想來是為了她。
夜因為咳嗽而有些氣喘,他俯下身子,慢慢走到石桌旁坐下。
“你自已還是多注意自已。”站在他身後夜凝視著準備攙扶他的身子的手,頓了一下收回去,“等天亮了,你就和子琅出城吧,這裡太危險了。”
“可是我已經找到你需要的藥材在哪裡了,如果你和我一起的話,我就考慮告訴你。”鉞聽到那些刺耳的話又慢慢站起來將身子挪到夜的跟前。
啪——
鉞的臉上出現一個微紅的手印,“離我遠點,你趕緊回去吧。”說完,夜像逃瘟疫一般離開了萬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