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你快深呼吸。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樣,我不該這麼氣你的。”珦宴急匆匆地趕到夜在的衚衕,看見她這麼痛苦,她急忙蹲下抱住夜,試圖這樣能減輕這個人的痛苦。梓夜隨後追上來後,發現夜的臉色很不好,仔細看她蒼白的的臉上正由著黑絲和紅絲交錯的脈絡遊走。眼眸時而是紅的,時而是蔚藍的,轉眼間又是明亮的黑色。

大家看著夜難受的表情,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小微在旁邊擔憂地翻找著帶出來的包裡的藥。待夜服下後漸漸平靜。

梓夜眼看一年又要過去一半,看著夜的病情又加重了,心裡更加擔心了。她有些不放心地上前扶好正要起身的子夜,略微斥責地對珦宴說,“好了,珦宴,你冷靜些。這不是你的錯,你也知道……”梓夜沒有再說下去。但珦宴明白,她後面的話:你也知道夜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大家都清楚夜的身體一直不好,一時間沒有人再出聲。巷子的寂靜讓寒風灌了個滿懷。

夜慢慢清醒過來,蒼白著臉抬頭安慰她們,“你們哭啥哭,我又沒死,而且珦宴這丫頭真的是夠狠的,非要我出馬才回家,唉,老大不中留了。咳咳……”

“好了,你別說了,我扶你回去。”梓夜走上前扶著夜。

皎潔的月是清冷的,零碎的光撒在地面,顯得這座城格外寂寥。

“夜……我肯定會治好你的。”許珦宴對著前面的身影暗自拽緊拳頭再一次輕聲許下幼時的承諾。

旁邊的小微穿的單薄收攏了自已身上輕飄的青衣,上前拍了拍還沉浸在自已世界的珦宴,“總會有辦法的。別太擔心,你也知道夜這些年都撐過來了,這次也不會例外。”

“嗯,你先回去吧,我們改天過來。”晃過神的珦宴轉身接過她手上的小包,說完兀自快速追趕上前面的兩人。

萬花城一座酒樓裡,熱鬧的雅間中

“鉞,你還好吧?”子琅擔憂地看著故意醜化五官的鉞,再看看他頭頂的包,忍住不笑。

“噗~哈哈哈哈……”

白衣佩劍郎,格朗 鉞看著眼前的人笑成一朵菊花,心情很低落。他想起那個人兇悍的樣子,有點生氣地將毛巾扔在桌子上,“好了,別笑了。我們快跟上去吧。”走了幾步,思索著這個時間不知道能不能追上那行人,轉頭對著還在喝酒吃菜的男人,“你帶我。”

夜回到荒原就倒下了。

梓夜望著床上臉色發白的夜還有旁邊抹眼淚的珦宴,心裡直嘆氣。

“夜,梓夜,你們看我買到些什麼。我跟你們說,我在路上……”桅殃掀開門簾的瞬間,手中的零食灑落一地,臉上的笑容立馬變得僵硬。

“這是怎麼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嗎?梓夜你是怎麼照顧她的。”桅殃氣急地將拳頭砸在梓夜手臂上,轉頭就猙獰地對著姓許的背狠狠錘了下去,“你有什麼好悲傷的,要不是你去……去萬花城,還惹她不高興,她會倒下嗎?口口聲聲說會治好她,結果呢,結果呢,你倒是說啊!”桅殃眼睛發紅地大聲指責著跪在床邊的許珦宴。

珦宴踉蹌地朝前倒去,手臂支撐的床面隱約塌陷,她沒有反駁,也沒有和桅殃爭吵,只是抬頭靜靜看向昏迷的騅子夜。

“好了,我們先出去吧,桅殃。”梓夜顧不得手臂的疼痛,伸出胳膊攔住桅殃勸說著,“讓珦宴給她做療傷,我們去煎藥吧,我有些話也想對你說。”

“我們現在是聊天的時候嗎?”桅殃疑惑但倔強地想和夜在一起,回頭卻看到梓夜面色凝重便不情願地和梓夜走出了門。

月夜之下,明星閃爍。“梓夜,你想和我說什麼?”桅殃一張臉上滿是認真和疏離。

“你現在什麼都記不得了吧,我們幾個認識的第一年,你還是個孩子呢。”梓夜望著桅殃面露懷念和悲傷。

“那一年,這個時代還沒現在繁華,到處充滿饑荒和人吃人的景象。”梓夜陷入那段糟糕的回憶,緩緩開口,“那座城裡,我第一次遇見夜。那天,夜她們一家分食著肉,我抱著你在他們一家門口徘徊著……”梓夜坐在樹樁上和桅殃說著很久前的往事。“第一天,夜家夫婦給了我們一點肉沫,第二天,我們吃著他們的屍體……你一定好奇我怎麼會講這個。”梓夜講了半刻鐘抬頭髮現眼前的人還在無畏卻滿眼擔心地注視著不遠處的房屋的她,繼續述說著那段過往。“你不聽也沒關係,但你早晚會知道的。”

梓夜起身走到桅殃面前站定,“你知道嗎?珦宴其實不叫珦宴,而是叫惡魔,被那個城的人稱作惡魔。只是後來我們三個有了交集才會走在一起,說起來,你的命還是她救的呢……”

桅殃眼神迷離,不太懂這些人情,等到梓夜走到身邊才知道自已的眼角流下了淚,“我從來沒有聽你們提起過……”她擦拭眼淚,不想讓這個只比自已大六七歲的人笑話,聲音哽咽,“我知道錯了。”

她抬頭凝視著上空,月光輕輕靠在她的臉上,一時間無人打擾。

短短半個時辰,當初流淚經歷這些的人已經可以微笑著對身邊的人講述了。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好了,我們把藥端進去吧。”

“嗯。”

“鉞,你說她們在聊什麼呢,不會是討論屠城吧。哎,我跟你講,想到三年前的景城沒一個活口,我們就應該離她們遠一些,就你還跑來送人頭,要是讓她們知道我們倆是倖存者,還不知道怎麼殺我們呢。我們還是走吧。”

“子琅,你知道,我不會走的,她在這裡啊。”

衛 子琅和格朗 鉞躲在遠處的廢棄石料後,不敢出太大聲地觀望著石屋的動靜。

“你倔歸你倔,吃苦的也不是我。”子琅將他身上的墨色大衣披在鉞的身上。

等到月亮照到頭頂,鉞緊盯著的人進屋後,他取下那件受潮的大衣重新遞給了子琅,輕聲道,“我們走吧。”鉞慢慢地站起來,本就不好的身體看起來更加孱弱了。

梓夜和桅殃進了屋發現夜已經醒了。

“你們兩個在外面說什麼呢?還不讓我聽。”唇色慘白的夜靠在床上笑看著這兩個人。

“沒什麼,就聊聊以前的事,省得你到時候辛苦。”梓夜搶在桅殃的前面將話說出來。

夜沉思的目光掃在二人身上,見眼睛還泛起微紅的血絲的桅殃閃躲,知道有些事情這孩子瞭解了。

她嘆氣地扶額,“梓夜,不是說好你不管的嗎?”夜看著這個女孩子時不時地超出自已的意料之外就感到頭疼。

“沒事的,你看這不都好好的嗎?”梓夜瞥向旁邊的桅殃,桅殃努力不讓眼淚再次落下地慢吞吞走到床前,忸怩看向床邊的珦宴,支支吾吾,“對不起,珦宴。我不該罵你的,你那麼好,原諒我,好不好?”

珦宴以為她是在為自已的粗魯道歉,就不在意地點了一下頭又扭頭看著夜,“我不要緊,快來和我一起抓住夜的手,她不停地往後退,害我不能好好扎針了。”

夜看著珦宴不懷好意的神色,知道這次是逃不開了,於是她直接露出她的星星眼,“珦宴,下次好不好?”

“不行!”珦宴生氣她拿自已身體不當事,轉身吼道,“你們倆幹嘛站著,快幫我按住她。”

“哦哦,來了。”桅殃一掃之前的悶悶不樂張開雙臂就朝床上撲過去。

“夜姐姐,你別怕,我是珦宴的乖學徒,不會弄傷你的,嘿嘿,夜,別跑了~”

屋內一陣慘叫。

“你別過來啊,小心我好了以後讓你見識什麼叫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夜死守住最後的陣地,努力將自已的身軀往裡面縮。

“沒事的,不疼的,你看外邊那是誰~”桅殃突然眼神放光地看向屋門口。

夜好奇地讓被子開啟一個縫,突然一隻手使勁扒開被子讓一根細針扎向她的頸部,“桅殃,你給我等著,等,等我醒了,我非,我非……”還沒等夜說完話就睡著了。

“快開始吧,麻醉的效果只能持續一個時辰。”珦宴手腳麻利將夜放平在床上,拿出早已準備的器材對她進行換血。

在夜昏睡的不知多少個日夜裡珦宴將過濾的血液和她體內的血液進行調換和封存,而她的幫兇就是這旁邊的兩位。

取出的血液還有些地底的陰冷,梓夜將血包放在烤架上進行溫熱,剩下的就交給珦宴了。

一個時辰後

“好了,我們在這裡空氣也不會流通,桅殃,你在這裡守著吧。夜估計明天就醒了。”珦宴將工具收拾妥當,揉了揉眉心,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

“好,你們去休息吧。”

疲憊的桅殃看著夜熟睡的臉龐,眼皮厚重地想要睡過去。“你不過是個乞丐的妹妹,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別怕,我會保護你的。”“走開,你不應該從那裡回來。”“放心,這裡誰也不會欺負你。”桅殃腦袋裡一直在打架,她很怕下個瞬間會將夜殺害,內心的聲音吵個不停,桅殃緊握住夜的手,“夜,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就這樣,兩人的手一夜都沒放開。

屋外,梓夜默默離開。

清晨的陽光還在懶洋洋地伸著懶腰,石屋的縫隙隱隱約約長出金色的稻穗。

“姓謝的,你給我起來,誰讓你拽著我睡的。”一生咆哮聲在桅殃耳邊響起。桅殃睜開朦朧的雙眼眯眼看見夜死命地在掰扯她的手指。

從她這個角度看,夜的眼角還有未擦乾淨的眼粑粑。

桅殃輕笑,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精神抖擻地笑道,“哎呀,夜,你這麼豪邁呀,好害羞。”桅殃撐著臉看著夜氣急敗壞的樣子,心情舒暢不少。

夜終於掰開這孩子的手指,瞪著桅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晚對我做了什麼,我一定會找機會打你的,還有,她們兩個呢?”夜東瞅西瞄沒發現梓夜和珦宴,出聲詢問。

“啊~夜,明明我才是第一個出現在你旁邊的,你卻想著別人,我生氣了。”桅殃作勢要哭出來。

“好了,乖,不鬧,我找她們,你就別哼唧了。”夜看著桅殃馬上又要鬧起來,“跟你說,讓你別鬧了!真是氣死我。”夜說完咳嗽了兩聲。

“她們出去買好吃的了,怕你醒了餓。”桅殃慫的低聲說道。

“桅殃你這個狗東西,夜剛醒你就讓她生氣了是吧,看我不抽你。”珦宴提著鹿肉和包子推開卷簾就看見夜在咳嗽,真是氣打不出一處來。

“別呀,她只是……算了,我去給你們燉鹿肉,嘿嘿。”桅殃一溜煙就跑遠了。

夜凝望著眼前的兩人,深嘆時間過得真快,大家長得很正直。阿爸阿媽會很高興的。

三天後

“好熱啊,夜。我們什麼時候去找小微,她那裡可是很涼快的。”桅殃搖晃著夜的胳膊,還偷偷將夜的長衫撩起來用手上下摩擦。夜身上好涼快啊。桅殃默默想著。

夜逆著初升的朝陽正在拾掇著框裡的草藥和野菜,她騰出手“啪”的一下打掉在她身上作惡的某人的爪子,“快了,吃過午飯就去。”桅殃看著那剛剛升起的太陽,無言。昨晚,梓夜和姓許的打了一夜的麻將,那人到現在還沒醒,自已又不敢去打擾她們,只好“傷心”地向屋裡的小板凳走去。

桅殃端著小板凳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根雞毛,雞毛飄過之處盡是黑印。實在過於無聊,她站起身將身上的衣服換了一身紅衣又向門外忙碌的女子打了聲招呼,“夜,我要去隔壁玩會,你做好飯就讓小鷹帶信給我吧。”正在搗藥的夜頭都沒抬地敷衍道,“好好好,你去吧,回來我可不敢保證有飯吃哦~”

“知道啦,來,親口大寶貝,嘿嘿。”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