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紫櫻院吧,早點休息,別跟著我了。”

尤顏決定一個人去縹緲院,會會天樞。

“那怎麼行?她們欺負你怎麼辦?”木奴不同意。

“我是世子妃,誰敢?”尤顏說,但這話好沒底氣,便又說:

“我是去請罪,還帶著丫鬟,不是有讓她覺得我擺排場嗎?這次是去演個苦肉計,當然要低調一些。聽話!”

木奴被尤顏連哄帶騙地勸回了紫櫻院,其實尤顏也是要面子,不想讓木奴看到自已委屈巴巴、唯唯諾諾的樣子。

木奴回到紫櫻院,剛進屋,看到了仍然站在屋子裡的蔣風。她也不問蔣風為什麼還在這,只當撈到救命稻草一般,說:

“蔣侍衛,你在夜裡也來無影去無蹤的,這會兒世子妃一個人去了縹緲院,你能不能去護一下她,從那兒到這兒有一座橋,我怕她掉水裡也沒人知道。”

蔣風說完,果然風也似地去了。

半夜,黑天,獨行,石橋,深潭——這傻丫頭,真是給了蔣風一個殺人滅口的機會。

尤顏到了縹緲院,縹緲院似乎和別處不同,半夜三更了整個院子還是燈火通明。見世子妃一個人來了,院子裡的丫鬟也只是略施了個禮,甚至沒有請進屋子,就讓尤顏站院子裡。

尤顏細細觀察,這些丫鬟表情冷漠,沒有王府下人那種人精氣,應該不是真的“丫鬟”,八成也是天樞從道觀裡帶來的。

等了一會兒,點星出來了,她就是當日去找尤顏要幕籬的人,其實也是天樞唯一的弟子,所以是很有幾分驕縱氣在身上的。

“世子妃大駕光臨,有何指教?”點星問。

“我來看看天樞仙姑的傷勢。”

“並無大礙,”點星話一出口,便趕忙改口:

“等我們回到觀裡,自會好生治療,不勞世子妃操心。如果世子妃真覺得於心有愧,不如這會兒為我們準備一下車馬,不然站在這兒,也於事無補。”

“是個難纏的丫頭!”尤顏心想,可嘴上軟語:

“天樞仙姑若要走,就一併帶了我去吧!現下母妃怪我得罪了仙姑,我在王府也是沒有出路,不如跟著仙姑修行,了斷紅塵、自得其樂。”

說完,尤顏開始迎風灑淚。

點星還想說幾句刻薄話,但尤顏的姿態實在很低,她說不出。當然,無論她說什麼,尤顏都能全盤接受,她只一個目的:不能讓天樞離開王府。

“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點星說。點星愛憎分明,不像修道之人那般清靜無為。

尤顏瞧準了這點,繼續小聲訴苦:

“我是真心的,點星妹妹,我入府時,母親便告誡我要小心侍奉,如果行差踏錯,孃家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現在出了這種事,真的是上天入地再沒我待的地位,只求你們走時,能帶著我。”

點星聽她如此說,反倒為難了,道:

“也不是說即刻就走。世子妃先回吧,我師父要設壇祭拜張真人了。”

“那我先不進去,等她祭拜完,或許想見我。”

點星輕蔑地搖搖頭,轉身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烏雲閉月,院子裡下起了雨,院裡的侍女都往大廳去了,這院子沒有亭子,尤顏只能站在空地上。一會兒後,大廳處傳來誦經聲、法鈴聲,尤顏遠遠看去,剛那些人都跪在大廳,按道理,天樞也在其中。

為表虔誠,尤顏把心一橫,在院子裡溼漉漉的青石板磚上,也跪了下來。

這是尤顏的老藝能了,前世在宮裡沒少練。這一跪又不知過了多久,大廳那邊的聲音也沒了,火光似乎也暗淡下來,雨也停了,只是院子裡的丫鬟不見出來。

“這些死人,一個都不出來,我的戲做給誰看!”尤顏抱怨著,膝蓋發麻,站起來都困難。早知道就不該好面子,應該帶著木奴的。

“別跪了,屋子裡的燈都滅了,她們睡了,看不到了。”

耳旁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尤顏抬頭一看,是蔣風。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等在屋子裡?”

“木奴叫我來的。”

“這死丫頭!”

尤顏掙扎著站了起來,此時她淋了雨,妝也沒了,髮髻也有些鬆散,金色的罩衫沾了泥,真是好不狼狽。

蔣風遞上自已的手臂,似乎是要讓尤顏扶著她,尤顏假裝沒看見,蔣風暗暗翻了一個白眼。

確實如蔣風所言,縹緲院這邊沒了動靜,再待下去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尤顏決定返回紫櫻院,睡覺。

蔣風在前,尤顏在後,兩人出了縹緲院。蔣風本來走得很快,但尤顏走得很慢,他也漸漸放慢了步伐。

縹緲院附近的路上種了很多竹子,竹葉沙沙的,伴著風聲像人在說話,尤顏心內其實是怕的,一心只想快點離開。

可是剛下過雨,石子路又不平,尤顏腳下一滑,從前摔了出去,好在跌到蔣風的背上。

蔣風回過頭來,尤顏下意識地道歉:

“對不起,路太滑了。”

“已經走得這麼慢了,世子妃嬌貴,要不您在這等著,我去叫轎子來。”蔣風道。

“別!”尤顏如果一個人在這,恐怕會瘋。剛剛道家做法的聲音和景象,讓尤顏恍惚間想起了前世在火神殿被大火圍燒的情形。

“我晚上幾乎看不到,我拉著你走吧!”尤顏說完,摸到蔣風的衣角,攥到手上。

雖然只是攥著衣角,但蔣風能夠感到尤顏的大力,她內心十分無助,攥著這衣角像攥著救命的稻草。

尤顏有夜盲症,蔣風發現尤顏沒有撒謊。

兩人走到墨水潭,水面上風變大了,尤顏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蔣風心裡有些得意,畢竟這位世子妃大人,一個時辰前才對著自已左右臉一邊來了一巴掌。

“世子妃,要上橋了。”

“到水邊了嗎?”尤顏停下腳步:

“你去叫木奴來。”

她此刻已經恢復了心神,突然想到自已捏著蔣風的大把柄,又攤了牌,這時正是月黑風高,要是這人一激動來個殺人滅口,自已兩眼一抹黑,跑也跑不了,真的是叫破喉嚨都沒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