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個傻子,也是個龍子,你是什麼?老鼠?蟑螂?螻蟻!”尤顏罵著。

那宦官也不敢告饒,只是跪著,把頭埋的很深,看似伏罪其實在暗自咒罵。

“好個陰邪的東西!”尤顏用腳踢。

“娘娘息怒,小心手疼!”天福認出了,這宦官是光喜,為人做事有些手段,這幾天到了御前伺候,所以勸了下尤顏。

尤顏打了一頓,息了火,便丟開手,示意天福將六皇子一併帶出來。

出了“娑華水榭”,尤顏回頭看了眼六皇子,將他身上的破爛玩意兒都丟在了水裡。

六皇子望著她,破涕為笑。

尤顏抬手就想給他兩個嘴巴子,但終究下不去手,這小東西實在可憐,尤顏不知他的來歷,只知道他十七歲了,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平日都待在雲清道長的天賜宮裡,今天不知道怎麼就跑出來了。

“你還笑?也忒傻了!狗被打了都知道咬人,你還不如狗?我告訴你,旁人欺負你,就打回去!”

說完,就對天福說:

“把他送回天賜宮吧!”

過了園心橋,一看日頭,已經過了巡宮的時辰,尤顏也很累了,便返回明顏宮。尤顏從轎上下來,發現六皇子和天福跟在後面。

“娘娘饒命,六皇子聽不懂話,也不肯和我回,一直跟著您的轎輦,我也沒法捆了他去。”

“罷了!”

“姐姐!”六皇子突然開了口。

“我不是姐姐,我是你的母后!”

六皇子在烈日下走了許久,額頭上都是汗,尤顏邊給他拭汗,見他生得好看便想起了自已的弟弟,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但旋即又想:

“可惜啊,是個傻子。”

柴後琮雖子嗣單薄,但也不至於讓個傻子繼承大統,這孩子對她來說終究無益,想到這裡,對他的憐憫便如露水一般蒸發了。

六皇子不知尤顏心中所想,還是跟了進去。

尤顏不再理他,轉頭就睡了。

“娘娘,快醒醒,玉書宮走水了!”尤顏被容茜叫醒,一睜眼,夜幕已經降臨。

“慌什麼!還能燒到這裡?別亂跑了,靜靜待一會兒,等他們滅了火,我們再出去。”

尤顏穿戴好衣服,讓天壽去檢視火情,天壽許久不回來。

“皇后娘娘!”來的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光鯉。

“公公!”尤顏忙迎。

“現在的火情危險,陛下擔心您,叫我來傳話,說一定要讓你避到天賜宮去。”

“這······”尤顏有些猶豫。

光鯉又說:

“陛下說娘娘初登後位,就遇到了大火,怕是衝

撞了火神,正好到天賜宮祈福。”

尤顏一聽,不由慌了,忙道:

“哦,好,多謝陛下,有勞公公了。”

“容茜,把六皇子帶上,正好送他回去!”尤顏說。

“這······”光鯉面露難色,眼珠轉來轉去,但馬上恢復如常,容茜把這些淨收眼底,剛想提醒尤顏,但光鯉馬上吩咐她:

“快走吧!拖拖拉拉的,娘娘的安危要緊!”

“遵命!”容茜忙應。

就這樣,尤顏領著六皇子,後面跟著光鯉和他的幾個跟班,一起來到了天賜宮,進了宮門,光鯉指著大殿,道:

“娘娘再走幾步,進了徐陽殿就妥當了。”

那徐陽殿是供奉道教火神王靈官的地方。尤顏繼續向前,進殿時一看,供奉的卻是地藏菩薩,火神殿怎麼變成了地藏殿?

見尤顏“入甕”,光鯉立馬伸手把後面跟著她的人攔下,六皇子平時痴傻,這時卻十分機靈地竄了進去,緊跟著尤顏。

反而是容茜慢了一步,被攔在外面。光鯉的幾個手下瞬間反鎖了殿門,且迅速地在上面釘了木條。

“大膽奴才,敢騙本宮!光鯉,還有誰?”尤顏在裡面邊喊邊捶門。

“娘娘別費力氣了,是咱們這些陰邪東西!”外面的一個宦官笑道。

容茜一看,正是今天在“娑華水榭”被尤顏打了一頓的光喜。說話間,就有人來澆油點火,光喜點上一把火,竄天的火焰騰空而起。

“來人,有人要謀害皇后!”容茜大喊。

“別嚷,蠢東西!”

光喜竟還有些功夫在身上,一伸手就扭斷了容茜的脖子。

“狗奴才,你們做什麼?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害本宮,陛下知道,把你們蠆盆炮烙、千刀萬剮,現在放本宮出去,本宮還可以為你們求情。”

尤顏肯定不是等死的性格,她邊罵邊用力撞門,聲音淒厲、力氣極大。

“娘娘,快別費力氣了,沒人來救您,金幻羽被您發落到江南去了,忘嘍?”

光鯉有點可憐起尤顏,他貼在門上說:

“冤有頭,債有主,可不是咱家害你。也別怪陛下,要怪就怪你自已個兒,別人就算了,怎麼連陛下心尖上的淑妃娘娘也不放過!”

聞言,尤顏如夢初醒,金幻羽的話回想在耳邊:

“若再發現你借他的口殺了淑妃,到時那雷霆盛怒,你受得住嗎?您是陛下手中鋒利的剪刀,只能修理雜草,不能動他的花朵。”

尤顏絕望:

“我在柴後琮心裡一文不值,這把我賭輸了,運輸了,命也輸了。”

“倒叫那閹狗一語成讖,呵呵呵,得知我的死訊,他不知要幸災樂禍到何等地步。”

尤顏自知大限已至、求生無望。愣在門邊發抖。倒是六皇子一把推開她,嘴裡笨拙地叫著:

“別怕!別怕!”

然後瘋狂地撞向殿門,火焰順著衣服爬上了六皇子的身上。

“傻子,別撞了!你跑來做什麼!”尤顏喊道。

六皇子自有一股痴勁,烈火焚身也不停下,尤顏被他的瘋狂感染,她看著殿裡的地藏像,猛地跑過去向地藏菩薩瘋狂磕頭。

她知道以自已的罪孽,輪迴勢必入畜生道,便求菩薩:

“我這一生,先被後母誆害,又被狗皇帝誆殺,我的寶貝妹妹、弟弟拜他們所賜,都死得無比悽慘。宋弱言、柴後琮、劉清徽,這三個人,我來世要咬死他們,要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求菩薩慈悲,讓信女來世變作一條毒蛇、一隻蠍子、一匹惡狼、一頭猛虎·····”

伴著尤顏的發願,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房梁斷了,兩人還不等被燒死,便被齊齊壓死在了這幢殘垣斷壁間。

邀月宮裡,榮景帝柴後琮站在請仙台上,注視著徐陽殿那一片黑煙,品一口手中的玉露茶,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