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這是在哪?”

“這是在十里鋪,我們已經出臨江十里了。”

絕字營裡,林廣從昏迷中醒來,那天他中的箭上有迷藥,他和丘治彼此支撐著從騾馬市逃出來後,就暈過去了。大軍出發去瑰西時也沒有醒來。

“哥哥!王爺!你們都在,太好了。”

林廣見到丘治和臨江王都完好無恙,屋子裡圍了他樊爹和絕字營的眾多少年夥伴們,他真是心情暢快。

“我餓了,樊爹,給我飯!”林廣撒嬌要飯。

“快叫人給他弄吃的,”臨江王慈愛地看著他,這些孩子都是和柴彌相仿的年紀,且都是他的部下遺孤,臨江王都是真心疼愛,他嘆道:

“沒有這兩個孩子,我那晚決計不能脫身!”

“我們可不敢居功,”林廣看著丘治天真地說:

“應該感謝世子妃姐姐,若不是她美貌傾城,我和哥哥早被射成篩子了。”

“林廣!”丘治使眼色叫他閉嘴。

“你瞅我幹嗎?玉翎衛架著箭那麼久,難道是捨不得你和我嗎?哈哈!”林廣笑出豬叫聲。

“麻藥把這孩子腦子傷了,”樊雲笑著圓場,“哈哈哈,王爺,別管他了,還是先去看看戰馬吧!那些馬才可愛呢!”

兩個大人一走,林廣的病床前更熱鬧了。他們年輕一輩裡,最大的就是丘治,也才17歲。大家都是半個大人半個孩子,第一次出征都興奮得不得了,話也多的不得了。

“阿廣,剛街上好多人送我們,夾道歡呼!”

“是啊,我們還路過世子妃家,好氣派啊!”

“那是當然了,人家說尤家門口的獅子,外面是石頭,裡面是金子。”

“世子妃真的那麼漂亮嗎?”

“當然了,畫上畫的,戲裡扮的,沒有比她漂亮的。”林廣十分自豪,好像說的是自已一樣。

“好了,好了,散了吧!他還要休息!軍中大家都嚴肅一些!”丘治把八卦的眾人遣散了。

“阿廣,人家世子妃,你是誰啊?張口漂亮閉嘴美貌的,既僭越又不合禮。”眾人走後,丘治開始責備林廣。

“幹嘛瞧不起我,等我立下不世之功成了將軍,可就比那靠陰封的世子強多了!”林廣委屈,莫欺少年窮嘛。

“我不是瞧不起你,你這樣議論她,把她當什麼了,對她也不好啊。”

“我哪知道這些,也沒說什麼吧,我再不說就是了。”

“真是的,你什麼時候能長大,”丘治邊抱怨邊給林廣拌飯,大聲說:

“別撅著嘴了,吃飯!”

絕字營裡熱鬧非凡,邀月宮裡冷冷清清,柴後琮獨坐江山。

“臨江王走時有沒有什麼話?”

“回陛下,沒有。”

柴後琮在盤問光鯉,是他奉旨送臨江王出征的。

“人老了,心就軟了,唉!”

柴後琮覺得自已輕易揭過臨江王抗旨的事情,有些過於柔善了。他在自已眼中可是個大仁君哩!

“啪啪啪!”大殿外在抽鞭子,抽的是那天去王府抓“刺客”,空手而歸的玉翎衛們,抽的極大力,但人不敢出聲,只有鞭子聲。

“聽說那尤家的長女是個大美人兒?”柴後琮轉了個話題,他把玩著一顆明珠,正是尤顏從鳳冠上摘下來賄賂光喜的,光喜這會兒也在吃鞭子。

“呃······”光鯉一時語塞。

“這很難回答?還是你沒長眼睛?她若不美,怎麼讓朕的玉翎衛色令智昏,連箭都射不出去?”柴後琮把明珠扔到大殿裡燃燒的鼎中,伴隨著“劈里啪啦”的聲響,顯現出五彩斑斕的火焰。

“真好看!”柴後琮讚道。

“是,是個美人!”光鯉趕緊說。

“比天樞如何?”柴後琮又問。

“奴才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妄議天妃啊。”光鯉陪笑道。

柴後琮冷哼一聲,他畢竟得到了天樞,心中卻有暢快,便道:

“去叫門外住手吧。他們幫朕迎回了天妃,算功過相抵。”

三言兩語,就把臨江王府千辛萬苦為他遊說天樞、九顧朝天觀的心意抹殺了。

“陛下聖明!”光鯉拍了個馬屁,趕緊去宣旨,一會兒後門外傳來謝恩的聲音。

光鯉又回來大殿,還沒走近,只聽柴後琮聲如洪鐘:

“傳旨下去,今日上朝!”

“是!是!是!”

光鯉答應著,磕了個頭,慢慢退出幾步,等離了柴後琮,飛也似地跑出了大殿。幹什麼去了?

組織人通知百官上朝唄。

現在是子時(凌晨一點)剛過,上朝的時間是卯時(早上六點),大臣們能趕得急嗎?這榮景帝已經三年不上朝了,百官以為永遠如此了,誰會想到他突然抽風。

最先收到訊息的是住在宮殿附近的官員們,他們大都職位不低、家境殷實,能住得起城中心的宅子。

尤顏的父親,少府尤卓獻,今夜從衡中回到了臨江,他回來的突然,又是半夜,宅門緊閉。還未等喚門,上朝的通知就到了,得!也不用回府了,先去上朝。

“天壽公公,我的車馬腳程快,我載你吧!”

“好,多謝尤少府!”

來尤府送信的是天壽,聽尤卓獻這樣說,十分感動,他還要繼續去通知別家。

“來,公公,沒用早飯吧,這是衡中的火燒,在爐子上煨著,還熱乎!”

“多謝尤少府!”天壽本欲推辭,可看到尤卓獻自已陪著吃起來,十分抬舉他這個宦官了,卻之不恭,便接受了。

“真是趕早不如趕巧,我剛回來,陛下就要上朝!”

“不然說您得聖心呢!您和陛下有緣唄!陛下啊,今兒心情好。”天壽本就擅長營造情緒價值。

“怎麼就聖心大悅了?”尤卓獻問。

柴後琮那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像六月的天陰晴不定,很難見到他痛快高興的時候。

“臨江王去西南了唄!”天壽正吃驢肉火燒吃得滿嘴油,沒多想,就脫口而出。

那語氣那意思就是在說:柴後琮把臨江王踢出京城,讓他打仗送死去了,所以心裡舒坦。

這不是讓柴後琮小人的形象呼之欲出嗎?天壽忙挽尊:

“咳咳咳,我是說,臨江王出征西南,為國護邊,君臣一心,所以聖上開懷!”

看來,銘朝沒白培養宦官讀書,說起話來四個字四個字的,聽著還怪有文化。

臨江王被排擠出京,尤府作為姻親,肯定不是個好訊息。可是現在騎虎難下,覆水難收。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尤卓獻心內謀劃,除了臨江王,他還需要在其他勢力中獲得庇護。

出了城中心,小官們的住宅明顯寒酸了,他們有的甚至沒有馬車,不知如何才能趕上一個時辰(差不多兩個小時)後的早朝。

“坐我的車,我來載大家!”尤卓獻不僅是大銘官場的財神爺,還是及時雨。

當他表示要慷慨地共享自已的車駕時,在場的微末官員們感激的幾乎要跪下磕頭。畢竟,柴後琮搖人誰敢遲到,那是榮景帝啊,就算小瘋小鬧,也要見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