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望月川才收到了港黑易主,首領將位置傳給森醫生的訊息。

說實話,要不是昏了頭了或是太信任了或是美色誤人,幾乎沒有人相信首領會把這個偌大的港口黑手黨交給一個醫生處理,而且那老首領年輕時身邊不知多少鶯鶯燕燕,也不見得老了會改變性取向。

而在華夏古代,謀權篡位清君側的例子也數不勝數。

森醫生是怎麼上位的顯而易見。

因而在收到港口黑手黨的邀約的時候他鎮定自若的鎖好了診所的門,接著就隨著那群黑西裝們乘車來到了五角大樓的樓下,只是他身邊的那個孩子自從見了那群黑西裝的人就瑟瑟發抖起來,腿軟的幾乎走不動路。

無奈,他就把這個孩子託付給了隔壁的一家酒吧老闆,他曾經接過委託幫那個老闆處理債務糾紛,有時也會去採購幾瓶清酒,一來二去,二人就熟悉了起來。

望月川來的時候,森鷗外正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他手裡的手術刀。

這間屋子應該曾經是老首領的住所,自從病痛纏身後他就整日的躺在這個最安全的地方,被森鷗外殺死後,這裡就騰了出來,看起來乾淨敞亮。

四處打量了一番,見牆壁上的血跡還沒有清理乾淨,四濺的到處都是,望月川額角抽了抽,控水給洗了一遍。

期間森鷗外一直在默不作聲地觀察著望月川的神情。

他見人見他只是最初的訝異後又恢復了以往淡然的樣子,只是見牆壁上的汙漬後才略有些難以忍受的皺了皺眉,接著便將牆面清洗的一乾二淨。

見人打了招呼後便站在那裡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森鷗外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望月君有什麼想說的嗎?”

保險起見,他還是用了敬稱。

望月川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他對謀權篡位這件事沒有森鷗外想象的那般排斥。

畢竟中華上下五千年,泱泱華夏,勾心鬥角玩弄人心爾虞我詐數不勝數,來路不正當也好,師出無名也罷,只要之後能讓這個國家變好,人們不似從前那樣擔驚受怕,生活安定社會富足,他就覺得他是個好的領導者。

有什麼想說的......想說什麼?

他想了想一個新人殺了舊的首領上位的,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是人心支援,是手下服從,是物資保證,是血腥鎮壓。

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到誰就是誰罪有應得。

想到這兒,對上森鷗外平靜的眸子,他有些不太確定卻又有些試探性地開口,“我去幫您把手下有異心的人都給殺了?”

聽見這個回覆,森鷗外一噎,卻也沒有什麼意料之外。

自從那次望月川學會殺人後,他就在越來越兇殘的路上一去不復返,而且看起來越來越護短隨性。

對森鷗外有異議的,殺;對診所心懷不軌試圖作妖的,殺;想要對太宰治動手的,殺;想要對無辜者動手的,殺。

殺殺殺,都殺了!

因而就養成了森鷗外和太宰治一見那些來勢洶洶的人,先掏出橡膠手套,口罩,小椅子,手術衣,一人一個安安靜靜地找一處角落坐著,等著處理屍體。

望月川:無他,恢復記憶爾。

一開始森鷗外也怕他嗜殺成性泯滅了人性,到最後被殺戮的慾望驅使自我折戟,只是每次見他殺完人後一臉淡然的洗手,做飯,喂貓,買菜,看不出一點違和之處,就和路上那些不隨處可見的大學生差不多。

看起來乾淨、單純、十分好騙。

他為此還專門考了一個心理諮詢的證書,就怕人憋著不說,哪天突然給他來一個大的。

不過好在,一切正常。

見眼前人眸子都亮了幾分,森鷗外連忙擺了擺手,示意他大可不必。

港黑人本就不多,再殺下去,他就成光桿司令了。

見被對面的人拒絕,望月川眼中的興奮褪去,有些怏怏地點了點頭,帶著幾分睏倦的打了個哈欠。

森鷗外看著他,忽然想起了在黑市裡偶然聽到的關於望月川的敘述。

黑市顧名思義,是一個地下組織機構,除了一部分由政府掌控外,大頭都由一些黑道勢力把控,裡面魚龍混雜,大小勢力交織,因此可以算得上是雜亂無序,牛鬼蛇神遍地。

而望月川接受了一些暗殺任務後,也漸漸地打出了名聲,憑藉著出神入化的異能力與得心應手的戰鬥技巧,有無數的人想要挖他,卻在見他進了診所之後望而卻步。

笑話,這麼多年這家診所能夠長期的屹立不倒,他可不是吃素的。

但是這麼多天的相處,他發現這個孩子看著性子挺溫和的,但和這個世界看起來總有一種割離感,就好像孑然於塵世,整個人模糊而不真切。

隱藏在溫和的皮囊之下的,是待人接物恰到好處的和禮,與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清。

他就像萬年不動的寒冰,帶著不刺人的寒意,卻也很難以接近。

有的時候診所沒有什麼事,就見他一個人坐在那裡看著遠方發呆,目光散漫而無焦距,他在看五角大樓,在看鶴見川,在看生長了十幾年的蒼天大樹,在看在池子裡五彩斑斕嬉戲的游魚。

等到天黑,他才會慢吞吞的挪到屋子裡,清冷了許久的屋子才會亮起一抹白光,劃破了濃稠的難以驅散的黑暗。

望月川在找錨——

隻身漂泊,他需要一個錨,一個讓他有事可做的錨。

而森鷗外,也願意去做這樣一個錨。

哪怕不是為了他的異能力,單憑二人這幾年的交情,他也願意讓這個身無所依的少年,夜闌人寂萬家燈火時,最後有一個可以去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