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箐玥沒能及時醒過來。
她能聽見張唐玉在叫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緊張的臉，但是，她沒法醒過來。
像是被什麼鬼壓床了一樣，她意識已經完全清醒了，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
這絕不可能，這七個月來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是因為那隻鳥？可是，那只是一隻鳥而已。
“顧箐玥！顧箐玥！快醒醒，白旻……世界……”張唐玉的聲音忽遠忽近，“白旻沒有進入夢魘世界！”
這句話像是什麼鑰匙一般，顧箐玥心頭一顫，周身的壓力消失，她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你說什麼？白旻沒進入夢魘世界？”顧箐玥捂著昏昏沉沉地腦袋坐直了身子，駕駛座上確實空無一人，靈車想必也不會就這麼放她走。
張唐玉把硬幣塞進顧箐玥手裡，她能感覺到那枚硬幣發散著滾燙的熱量，讓她安心了不少。
張唐玉說：“我睜眼的時候她就不在了，本來想去找找，但是門根本打不開，她肯定沒有離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沒有進入夢魘世界。”
“看來我這是一次性技能啊。”顧箐玥看著自己的手，遺憾地嘆了口氣，然後敲敲車窗，“白榮燁先生，你好。”
許久，車窗上浮現出那張蒼白俊秀的年輕面孔，這次沒有糊一臉血，乾乾淨淨的：“你居然真的敢來。”
顧箐玥說：“我說了要查你的事，那就肯定做到——雖然不能算全是我查的。
“是金質殺了你，你的屍體埋在你妹妹家的後院。
白榮燁打斷她：“那不是她的家，那個噁心的地方……是金質送給她的房子。”
顧箐玥和張唐玉對視一眼：“好的好的，我改正。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知道你們鬼魂在夢魘世界是能對不眠人動手的，是不是？”
白榮燁沉默了一會兒：“所以我要殺了你們是很容易的，不要耍什麼花招說這些眾所周知的事情。”
“不對不對，你想錯了，我的意思是，如果金質進入了夢魘世界，你能殺了他，對不對？”
“……開什麼玩笑，金質並不是不眠人。”白榮燁冷笑著，“說到底，你還是在玩我。”
“誒誒誒，別這麼著急下定論啊。”顧箐玥連忙敲敲車窗，捏緊了手裡的硬幣，“白旻也不是不眠人，但是我白天碰了她的手，所以她昨天進入了夢魘世界，你說對不對？”
白榮燁沉默了，似乎在思考。
顧箐玥乘勝追擊：“況且，咱們都知道金質是個多恐怖的東西，只要你載我們過去，我們天亮前肯定要回車上的，如果我是在騙你，到時候你再殺了我們也不遲啊。”
“……怎麼這麼多歪理……我居然覺得挺有道理的？”白榮燁倒映在車窗上的臉皺著眉，抿唇思考著，“驗證真假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如果真的能殺了他……好，我答應你。”
“好！”顧箐玥歡呼。
車門可以開啟了，張唐玉已經鑽進了駕駛座：“那我可以開車了嗎，白先生？”
“不用。”白榮燁閉了閉眼，兩人只看見窗外被拉成線狀的景色，下一秒，面前已經是金質的那棟大樓了。
“……啊？”顧箐玥看著面前蠕動著的血肉大樓，發出了一聲發自內心的感慨，“真快啊。”
如果能拿下這輛車的話，去哪裡不就是一句話的事，這下不得不盡力而為了，顧箐玥想。
張唐玉倒是不怎麼震驚，畢竟之前在馬路上遇到靈車時，它就是突然出現突然消失的。
顧箐玥推開車門試探了一下，確定靈車不會在自己下車後發瘋，才安心地踩上地面，張唐玉也緊跟著下了車：“他應該就在樓上，白先生，你能離開這輛車嗎？”
然而車窗玻璃上沒有出現白榮燁的臉，他的聲音從車底傳出，然後，一隻血手扒上地面：“有些困難，但是還好。”
一個血人爬出來，站在顧箐玥面前。
“……視覺衝擊力真的很大，哥，能別這麼一身血嗎？”顧箐玥偏過頭嘆口氣，順便檢查了一下兜裡的刀還在不在，“那我們進去吧。”
白榮燁身上的血色慢慢消退，終於露出了真面目，是個長身玉立的俊秀青年：“這棟樓里居然死了這麼多人……這還是我第一次觀察門裡。”
顧箐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牆壁，被那坨血肉溼軟的觸感弄得一陣噁心，攥緊硬幣率先走進了大敞著的大門。
與樓外的血肉模樣不同，大廳裡乾乾淨淨，與白天並無不同，只是前臺的區域裡塞滿了蠕動著的大蟲子，每條都有手臂那麼長那麼粗。
好在臺子夠高夠滑，將那些蟲子全部困在了裡面。
“我們坐電梯上去。”顧箐玥無視前臺的異樣，快步走向電梯，抬手用摺疊刀戳爆了電梯按鈕上的眼珠，“看什麼看，真噁心。”
張唐玉和白榮燁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眶，還在呢，太好了。
眼珠被戳破，電梯反而慢悠悠降下來，終於到達一樓，門開啟，裡面是一個男人仰面躺著，仔細看看已經口吐白沫了。
“電梯裡那傢伙？”張唐玉拉一拉顧箐玥的衣袖，低聲詢問。
“不然呢？”顧箐玥按住電梯門，一隻腳先跨了進去，然後停住動作。
幾秒鐘後，電梯“叮叮叮”地響了起來，機械女聲開口：“電梯已超重，電梯已超重。”
然而電梯內一片空曠，除了躺著的男人和顧箐玥的一隻腳外，什麼都沒有。
哦，看不見的鬼啊。
顧箐玥慢悠悠收回腳，電梯門卻沒有關上，直到超重提醒停止，才終於上行。
“……夢魘世界還會有看不到的鬼怪？”張唐玉略有震驚，然後想起了什麼，悄聲問，“話說，你怎麼知道金質一定在大樓裡？”
顧箐玥瞥他一眼：“沒看資料啊？他辦公室的電腦裡存著那些受害者的照片，他最喜歡晚上來這裡看照片了，更何況白天她剛被我表演的警察刺激到，肯定會來的。”
“那萬一他謹慎，不來呢？”
顧箐玥思考了一下：“不來咱們就死唄。”
張唐玉：“……”
言語間，電梯又降了下來，男人還是躺在裡面，顧箐玥嘖在開門的瞬間就一手一個拽著張唐玉和白榮燁擠了進去：“先到先得先到先得，不要擠不要擠。”
這次進行得十分順利，並沒有出現什麼超重的情況。
電梯門合上，顧箐玥按下樓層按鈕，隨後電梯燈光開始閃爍，“吧嗒”一聲過後，電梯內陷入黑暗。
與此同時，顧箐玥感覺到有東西對著她的後頸吹了口冰冷的氣：“好幸運啊……顧箐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