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啟站在白毓之辦公室門口,面色有些糾結。
這個門敲還是不敲,話是說還是不說。
天人交戰之後,施啟選擇了最安全的方式,絕對客觀。
得到允許入內時,白毓之正在看海外分部的年度報告,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施啟將檔案放在他桌上,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白毓之微微抬頭望了他一眼,“講。”
“閆董調取了與沈氏的合作協議。”
這個結果白毓之並不意外,沈琅就站在這群狼面前,不被盯上才是反常。
“知道了。”他應得很淡。
施啟又道:“沈家參與了競標,專案書已經遞交上去。”
白毓之手上動作一頓,鋼筆的筆帽扣上清脆的一聲響,好半晌都沒言語。
施啟觀察著他臉色,沒太看出來什麼情緒,就知道他是在不爽。
他跟著白毓之七八年,深知這位年輕的掌權人越是有情緒面上便越是平靜。
良久,白毓之淡淡問道:“傅庭宇那邊有訊息麼?”
“他和分部的人約了今天下午見面。”
傅庭宇倒是比他想象中沉得住氣,還能約到下午見面,沒有直接殺到分部去質問韓逸明。
“沈家是一家獨自參與競標?”
施啟點頭應是,“沒有和其他家合作。”
白毓之掃了眼時間,十分鐘後還有一場給他準備的批鬥大會,海城又出了事。
他只思考了兩秒鐘,果斷道:“幫傅家。”
施啟猶豫了下,還是謹記自已愛情保安的職責,“那沈小姐...”
白毓之冷冷瞥了他一眼,他立馬收了聲。
“你是特助,不是月老。”
施啟離開了辦公室,門關上的一瞬間摸了摸鼻子,對老闆很是鄙夷。
但他不敢多嘴。
白毓之沒什麼心思再看什麼海外分部的報告,那支陪了他十年的鋼筆被他隨手丟在桌面上滾了滾,隨著一聲長嘆將將在桌沿處停住。
宗家有宗敘維繫多年的關係網,新城區的專案從一開始他便知曉並不是一塊多麼值得爭搶的肥肉,拿到手只會惹得一身腥。
白毓之給沈堯指了條明路,表示萬世可以和沈氏籤十年的合作協議,綜合利益和風險來看,並不比那個專案帶來的收益差。
在眼下這個腹背受敵的境遇,他已經是仁至義盡。
但沈堯半信半疑,一邊簽了萬世的合作協議,一邊冒險去參與競標,焉知不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他只能引導傅庭宇去接這個棘手的悶雷,否則往後海城還會有沈家說話的份兒?
沈家遲早會被這個無限延期的專案拖死。
直到預約會議的前五分鐘,白毓之才舒展了眉頭,將那支鋼筆拾起,邁步走出了辦公室。
宗曜在電梯口和他碰了個頭,壓低了聲音調侃他。
“你又要被唸經嘍。”
白毓之不以為意,“他們不嫌棄浪費口水,我也不往心裡去。”
他一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那些老狐狸但凡能動得了他都不會打口水仗。
他們心裡憋著氣,對他不滿又不能做什麼,只能走這麼磨人的路子。
白毓之反而更受用。
會議前半程白毓之依舊一言不發,翹著腿聽他們還在為初星的總裁人選爭吵,沒完沒了。
“要我說,咱們也別吵了。吵來吵去不還是要白董點頭?”
閆鬆開了口,會議室內漸漸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再度投向白毓之。
大家自然知道一切還要等白毓之點頭,吵的再兇也不過是在逼宮。
但是直接逼到白毓之臉上,除了閆松,其他人還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資格。
閆松這個人,跟著上任董事長宗朗一路打拼過來,說是萬世的老功臣不為過。手裡把握著製造業和美洲板塊的業務,自已家裡人但凡不是實在拿不出手的都在萬世工作。
典型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他侄子的舅舅的女婿的堂叔都能被塞進來,七拐八拐能攀得上的遠房親戚,青城天高皇帝遠,在當地也是橫著走。
一艘船越大,指望著它過活的人就越多,這是各大集團的通病,沒有解決辦法。
初星雖然規模不大,但每年總部投入的研發資金多,自然很多人眼紅。
比如閆松就推舉他的親侄子閆明。
白毓之笑的溫和,“閆董這是哪裡話。大家不過是為了集團發展的更好,討論的不錯,各方意見都可取。”
他再怎麼手握大權也不可能明面上駁了他的面子,這番話說的三家面子都給了,任誰也挑不出錯。
但就是不鬆口。
閆松又點了一把火,“那不如今天就把人選敲定,初星總還要正常運營,工作交接不好才是出大問題。”
白毓之沉默了好一會兒,在眾人的目光中緩慢地點了點頭。
“有關初星總裁一職,我和宗董商量過後,一致決定聘請閆明為初星的新任總裁。”
這話說得怎麼聽都有點草率,除了閆松面帶笑容,其他人神情各異。
另外兩方勢力沒法分一杯羹倍感惋惜自是不必說,與這場利益無關的人也是心底唏噓。
白毓之是有意向閆松示好?
原定的三個候選人其實在工作能力上不相上下,但這趟渾水太深,究竟讓誰去吃這塊肉則有很多的門道。
會議結束,白毓之心情頗好,又給沈琅發了資訊問她起床了沒,午飯要不要來集團一起。
不出意外她沒秒回。
宗曜將他叫去了辦公室,隨意扔給他一瓶氣泡水走了個待客的過場。
窗外陽光普照,高層的落地窗灑進來大片明媚暖融的光,白毓之站在窗前俯瞰青城白日的繁華,只能看到一片鋼鐵森林。
“你去我辦公室我請你喝酒,來你這兒就用氣泡水打發我?”
宗曜瞥了他一眼,“你又憋著什麼壞心呢?”
這人看閆松不爽很久了,這次又讓他的人去初星,明擺著送羊入虎口。
白毓之將氣泡水放在桌面上,隨口應道:“殺猴給雞看,閆明去了自然也不敢動那筆錢。”
“你要動閆鬆了?”宗曜問。
白毓之應了一聲嗯,心思都在沈琅怎麼還不回訊息上。
施啟早就將事情辦妥,現在他手裡有一堆閆松的罪證,一股腦放出來直接讓他坐牢也不為過。
只是卸磨殺驢未免太不體面。
如果不是沈琅被閆松盯上,他原也不想這麼早動手。
如此一來也挺好,一箭三雕,他很滿意沈琅給他的禮物。
宗曜與他互透過心意便也沒再多話,垂眸盯著手中掛著水珠的玻璃瓶,沾了一手的溼潤涼意。
二十餘年時光匆匆過,他印象裡還留存著少時關於閆松的記憶。
只是商場上利益牽絆,喜怒哀樂、真情假意早就消融在骨子裡的冷血中。
白毓之被宗曜打發著離開,臨走前他只是望著宗曜幾秒鐘,說不出什麼話來。
閆松於他而言只是個對手,於宗曜卻還有別的感情在。
可他能怎麼說?
他說不了什麼。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的手機微微震動,沈琅時隔二十分鐘才回了訊息。
【我去找茵茵吃午飯啦!】
他指尖敲打著,回覆了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