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之喉間滾動的厲害,啞著嗓子追問,“只為了我?當真麼?”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澆熄了沈琅腦子裡混沌的火焰,催發著理智回籠。

真麼?一半一半,客觀上她需要青城優越的地理位置和更廣闊的市場,主觀上是因為他。

這就是真話,可白毓之問的不是這個。

她明白,他是在和她要一張介入她生活的入場券,沒有出口的那種,一旦進入就不會撤離。

沈琅不大明白他為何突然之間要刨根問底的把這件事掰扯清。

他心知肚明自已對他的利用,她也清楚大家不過是彼此相吸的喜歡,遠遠給不出什麼太過鄭重的承諾。

他們說過喜歡,可從沒講過愛。

白毓之說他來做她的退路,擺脫傅庭宇又幫著沈家籌備專案競標,但換個角度他也沒讓自已吃虧。

商人嘛,雙方互利罷了,沈琅不過是個中間人,牽線搭橋的由頭。

所以沈琅從沒有問過白毓之和沈堯那天他們到底聊了什麼,她怕戳破了這一層不純粹的關係,給自已添堵,讓兩個人難堪。

也怕眼下這些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下的夢,戳破這脆弱的一層夢便醒了。

可白毓之現在就在做這樣的事,不合時宜的打破了曖昧火熱的氛圍。

“真啊。”她應了一聲,躲開了他的視線。

這一秒鐘的遲疑和逃避,白毓之便心下了然。

氣氛漸漸冷了下來,他面色如常的將人送回主臥的床上,笑道:“看你嚇得,這麼認真?”

沈琅勾著他脖頸沒放手,壓著他也俯下身子低頭,倒映在落地窗上的身影是並蒂交頸的纏綿溫情,可她心底慢慢湧上了些苦澀。

白毓之單手撐在她身側,另一隻手的指尖順著她微蹙的眉眼撫摸,像摸著什麼稀世珍寶,語聲極盡繾綣溫柔,“我明白的,沈琅。”

他問出口的那一刻就後悔了,卻又有隱隱的期待,可惜結果不盡如人意。

緣深情淺,大概說的就是他們兩個。

“慢慢來,好不好?”他撥開沈琅額頭的碎髮,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輕柔得像羽毛一樣,一點點磨蹭著她的面板,將那些漣漪撫平。

他心尖兒上卻像針扎過一樣的刺癢酸澀,細細密密的,連痛都算不上,只是折磨得人難受。

“我不是那個意思...”沈琅囁嚅著想解釋,又沒什麼底氣。

窗外靜夜沉沉,燈火靄靄,冷月無聲。

她猛然反應過來,也許他們兩個人中真正淡漠的人是她。

被一層厚厚的冰殼包裹住,若想將其融化,需要很長的時間。

她從一開始就帶著利用和算計靠近他,也以為自已能夠一直這麼清醒下去,不會沉溺於什麼情愛。

然而事實上這個人用一身清冷外表下的細膩溫柔將她沖刷了個遍,溫水流過一塊冷硬的冰,從內裡開始產生裂痕縫隙,讓她開始動搖,也開始不安。

“什麼意思都沒關係,沈琅,不要有壓力,你喜歡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你永遠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沈琅躺在床上緩慢的眨了眨眼,臥室內只有一盞昏黃的壁燈,是他走之前才亮起的。

她有些慶幸白毓之沒有徒留她一個人在無盡的黑夜裡,否則她只會比現在更難捱。

他說,你永遠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這個權利連她的家人都不曾給過,她被束縛被桎梏也從不曾妄想真的能掙脫。

可偏偏他給了她這個底氣,做她的退路,讓她真的摸到了那面名為自由的旗幟。

這樣的人,給了她希望,也讓她瘋狂。

沈琅將被子裹好,停止了無謂的糾結,伴著那盞燈的光亮,閤眼入睡。

.

她睡得不是很安穩,五點醒過一次,冬天日出的晚,外面天依舊黑漆漆的,她隨手將那盞燈關了,蒙著頭又睡了個回籠覺。

再睜眼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

白毓之在客廳整理東西,手裡是一套滑雪用的雪服。

“醒了?”他聽到聲音,頭也沒抬的問了一句。

沈琅還有些懵,“今天去滑雪嗎?”

白毓之走近揉了揉她的臉,“你想去麼?”

他空出一天時間陪她,總要帶她玩些她喜歡的。

沈琅原本惺忪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去去去!我還沒去過青城的雪場!”

“那先吃點東西,等下帶你去挑雪板。”

沈琅興奮的不行,白毓之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飯也哄著多吃了一口,連過長的指甲也同意讓他剪短了些,避免受傷。

他實在喜歡她這副乖巧的樣子,不必拘泥於昨晚黯然傷懷的插曲,新的一天太陽昇起,總該要換個心情。

午飯時分,白毓之帶著沈琅回了家,不是他為了上班方便獨居的公寓,是從小長到大的御清園。

御清園實在算不上很大,甚至和他們家的身價有些不匹配的違和。只因為是他母親精心打理佈置的地方,所以他們一家都常住在這裡。

地下二層有一半的空間單獨存放雪具,滑雪板頭盔護目鏡一應俱全,沈琅選擇困難症,挑的眼花繚亂。

白毓之以為她不喜歡,“如果沒有喜歡的,可以改天再去,先把裝備準備好。”

沈琅搖搖頭,“不是,是我都喜歡,我有點選擇困難症…”

“你之前用習慣單板還是雙板?什麼板型、軟度和高度?”

白毓之引導著她選了喜歡且安全的雪具,打包好便直奔青城北部山上的雪場。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提昨晚的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沈琅總是會被他逗笑,臉都開始發酸。

他說慢慢來,大抵就是這樣照常相處,隨著時間流逝總會讓彼此的心意得見天日,屆時一切便都分明。

山頂氣溫低,但空氣清新,風裡都帶著清甜的雪的味道。

沈琅貪婪地深呼吸,又被冷風吹進敞開的領口,瑟縮著打了個寒顫。

白毓之繞過來在她身前停住,彎腰將她羽絨服的拉鍊為她拉到了頂,一臉無奈的說著:“怕冷還不好好穿衣服?”

冬天不是光腿就是露肩,他有心管著她又怕說多了惹她厭煩。

她把手塞進了他手心裡,“像個北極熊,不好看。”

“你怎樣都好看,犯不上這麼折騰自已,很容易感冒發燒。”他說的很嚴肅,眉頭輕蹙著。

沈琅有些不爽,這人開始有那種daddy味,但莫名其妙的沒那麼討厭。

“這不是聽你的話了嘛。”

白毓之又不知道從哪裡拿了個毛線帽,動作迅速地套在她腦袋上,壓得頭髮都緊貼著額頭。

“我的髮型!”她伸手就要把帽子摘下去,剛舉到一半就被白毓之一隻手鉗住了兩個手腕,抓在掌心裡限制她的動作。

“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