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睿淵好似做了個冗長的夢,他已經記不清自已多久沒有入夢了。

夢中他身處金碧輝煌的公主府內,她的寢宮。他端坐在桌前,楚晴展露笑顏,是他從未見過的真誠模樣,她雙手捧著一盞被罩住的銀碟,徐徐向他走來,說道:“本公主親手為你準備了一道菜品,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夢中的他依舊保持警惕,身體緊繃著,帶著疑問張口:“什麼?”

楚晴笑眯眯地坐在他身邊,神神秘秘的將銀碟遞到他面前,說道:“開啟看看,你一定很滿意。”

封睿淵看著她期待模樣,鬼使神差地掀開那罩子。

只一瞬間,他血液凝滯,那碟中呈的,分明是他父王的頭顱。

蒼白的,帶著恨意睜大的雙眼,正一錯不錯地和他對視著。

他那個背信棄義,拋妻棄子的父王。可不管怎樣,他依舊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至親。

封睿淵瞳孔猛地收縮,就那麼僵在原地。

楚晴似乎很享受看到封睿淵這個模樣,扶著桌角,身體顫抖著大笑。

“滿意嗎?”楚晴眼角含笑淚,譏諷的問道。

他眸中恨意翻滾,不知從哪抽出的一把匕首,他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衝動,揮刀就要向她胸膛刺去。

楚晴無畏地盯著他,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也不掙扎,反而輕輕閉上了雙眼。

只差毫釐之間,他便能親手瞭解這個女人。

但楚晴轉瞬間便換了一套奇裝異服,似乎與他們格格不入,但眉眼長相與楚晴一模一樣。她澄亮的雙眸閃著神性的光芒,她說道:“我不是她。”

封睿淵不知為何,手中的動作因為她的一個眼神而莫名其妙地靜止,他在猶豫。

“我們不是一個人,但我們都是楚晴。”她認認真真的對他說道。

“我是來,幫你們的。”

她語畢,封睿淵呆在那,掙扎又彷徨。

他不知道,他是在為誰猶豫,是為那個惡事做遍的楚晴,還是為那個聲稱能幫他們的楚晴。

楚晴驀地又變回原先裝束,趁他失神的剎那,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帶著惡劣的笑臉說道:“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她毫不猶豫地將匕首猛插進他的心臟,霎時鮮血飛濺,溫熱的血液順著她的眉,落到她的眼角,眼神中的嗜血光芒愈漸強烈。

對著她的眸子,在失去心跳的瞬間,他悚然坐起。

冷汗浸溼了他背部的衣衫,黏膩潮溼。心跳如同戰鼓般急促的敲響,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彷彿還能從剛才的夢中感到死亡的恐懼。

他環顧四周,還是那個破屋,他依舊躺在那垛雜草上。

是夢。

一個虛假無用的夢罷了。

他平復了片刻,眼神從驚恐轉而陰鬱,淺淺的勾起了唇角。

哪怕這夢能未卜先知,預兆往後的事情,他並不怕。他從不信命,也絕不會輸給那個女人。

遊戲才剛剛開始。

一縷陽光透過殘破的屋頂,灑在佈滿塵土的地面上,隨著陽光逐漸照亮整個房間, 塵埃在空中飛舞,潮溼的空氣混著溫熱的光線照在封睿淵的臉上,他看向另一張破舊的雜草垛,空空如也。

她去哪了?

封睿淵皺了皺眉,起身的瞬間竟發覺自已身上的傷,好像真的沒有昨日那麼疼了,是她為他親手敷的草藥起了作用。

他知道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醫她,一定會留著他殘破的身體,這條命。

他眼中染上一層重重的陰霾,不覺間,碰倒了門邊的一瓢清水,不顧他被浸溼的衣襬,悠悠地向門外走去,在那隻雞腿旁邊,有一行橫七豎八的雋秀小字,他低頭看去。

餓了,門口的架子上有野果

渴了,門口我打了一瓢水,注意點,別碰灑了。

我在河邊。

是楚晴給他留的訊息,他悵然片刻,有些尷尬地回頭望了望那洋洋灑灑一地的清水。

哦,誰叫她擺在那的。

但她去河邊做什麼?

封睿淵滿腹狐疑,神色淡漠地邁步,向著溪邊走去。

天還沒亮時,楚晴就已經出發了,想到這,她不得不佩服她自已的野外求生技巧,竟真能把自已的傷治的七七八八。

用藥過後,那些細小的傷口已經結痂,哪怕那些深一點的傷口,也都有了好轉的跡象,痛感也減輕了很多,心情不禁大好。

她步入山林之間,拾了一地熟的發紅的野果,她得意洋洋的啃了兩口。

呸,酸死了。

但她還是給封睿淵全部打包帶回,順路又打了兩瓢水。

她不由得感嘆,要算起來,她今年大四,也才是個二十三歲的美少女,雖說只比他年歲大了點,但還是可以勉強可以叫她一聲姐姐。

就當是姐姐照顧弟弟了。

楚晴把一系列事情安排妥當了之後,想著去一趟河邊,就在屋外留下了一行小字。

封睿淵昨日那麼急切地尋找的那個東西,一定是他視之如命的珍稀之物,既然是她不小心將它弄掉了,那她也有義務幫他找回來。

畢竟她是一個熱心善良的三好青年。

正思忖著,眨眼間便走到河邊。

那河水湍急,拍打河對岸浪花翻卷,如同脫韁的野馬。水面上的波紋也彷彿被狂風扯得凌亂不堪,快速地旋轉著,又迅疾地消失在下一個漩渦之中,河岸兩旁的樹木在風中搖晃,險象環生。

楚晴看著這危險的河流,心裡打起了鼓,一狠心,便躍入水下。

她可是游泳冠軍,單看這小河並不深,儘管急了點,哪怕有危險,她也有辦法脫身。

楚晴髮絲漂浮在水中,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衣衫也全部浸溼。她緩緩潛入,強烈的水流颳得她眼珠生疼,但她還不得不睜大眼睛尋找,那荷包小巧,很容易被忽視。

她雙手靈活地在水中撥動,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每一個角落。小河的浮力反而讓她的動作顯得更加優雅,每一個轉身、每一個下潛都需要換一次氣。

楚晴單手抓著岸邊的樹幹,大口地吸著氧氣,穩了穩重心,又再次沉入河底。

她的傷口好像因為浸水又再次的泛起疼痛,楚晴沒空去管,驚奇地發現,那枚荷包在很深很深地河底,被壓在一塊石頭下面。

她飛速地遊向那荷包,將那荷包緊緊握在掌心,激動的她想在水裡大喊一聲,腳腕卻不知何時被一團水草緊緊纏繞住,無法掙脫。

楚晴瞬間慌了神,伸手想去解開,但陰暗的光線,加上她已經很久沒換氣了,大腦缺氧狀態下,她手上的動作也變得遲緩。

她用身體在水下劇烈地扭動著,試圖向上遊,但水草卻還是紋絲不動地纏繞著她的腳踝,硬生生的拖著她的身體向下墜。

封睿淵並沒在河邊見到她,甚至連個影都沒看見,心裡正犯著嘀咕,轉身便要走。

平靜的水面突然泛起了漣漪,一圈圈地向外擴散。水下游動的一團纖小的身影時隱時現,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努力掙扎。

封睿淵警覺的回眸,打量水面泛起的水花,抿了抿唇。

他並不好奇知道這洶湧水面下的人是誰,因為他知道,一定是楚晴。

這荒山野嶺,除了他們二人,不會有別人。

他嘴角浮現出一抹譏諷,決絕的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