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同墜地獄

黎明後的微光透過雲層，天空呈現出一種淡淡的藍色，彷彿一層薄紗籠罩著大地。遠處的山巒宮殿在這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模糊而神秘，宛如一幅水墨畫。天色漸漸變亮，東方的天空開始泛起一抹魚肚白，這是曙光即將到來的訊號。

此刻，萬籟俱寂，只有偶爾傳來的一兩聲鳥鳴打破這片寧靜，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氣息。

封睿淵前日剛被挑斷手筋便又被楚晴施以釘刑，他的身體已然承受不住如此的折磨，傷口開始急速的惡化。太醫院的太醫們為了不讓一家老小跟他一起陪葬，幾乎一夜沒睡，用盡上好的靈丹妙藥去醫他。見他狀態有所好轉，才大汗淋漓地癱坐在地上。

他們看著床上這個愣是被藥吊著一口氣的人，劫後餘生般深吸了一口氣。

太醫os：你的命就是我們的命啊┭┮﹏┭┮

封睿淵艱難的抬起眼皮，看著跪了一地的太醫，自嘲的笑了起來。

他又被她救活了。

顧姝晗呢？

她是否還活著？

封睿淵擔憂地思忖著，只過了片刻，他就又被楚晴的大太監王闖架了起來，只見那太監齜牙咧嘴，極其不耐煩地說道：“今日公主要帶你上紫駝山，抓緊點收拾，別讓公主等著。”

王闖比女子還尖細的聲音彷彿要穿透他的耳膜，把一套略乾淨的衣服狠狠地甩到他的臉上，無比嫌棄地撥弄拂塵，揚長而去。

她又要做什麼？

封睿淵苦澀地垂下頭，看著自已的右手，他拼盡全力地想舉起，卻像是斷了線的木偶，沉重又無力的耷拉在床邊。

他為了保護封國子民拼命練劍的右手，為了在思念母親時能畫下她的面龐的右手，此刻，他成了半個廢人。

不過，很快就能如願以償了，他嘴角的笑容逐漸詭異起來。

沒錯

他利用了顧姝晗

利用了一個女人對他的愛

他早就知道顧姝晗會隻身來到虞國，成為他的訊號，成為他與封國聯絡的媒介。

那日在煙花之地，他早有預謀的安排了那一切。

封睿淵早早打探到顧姝晗的身份，她是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是最輕賤低微的身份，哪怕她在封國消失，也不會引起什麼波瀾，而正是因為她隻身一人，虞國人才能對她放下戒備。

他在任務前夕找到唐舟，轉告他如果他任務失敗，唐舟會主動告訴顧姝晗他的一切動向，到時以顧姝晗的訊號為介。

她以為的自我犧牲，自我奉獻，其實都只是一場虛無的，封睿淵為她精心編織好的噩夢。

相遇相知？

他確實懂他，也的確對她動心，但他知道什麼對他來說最重要。

封睿淵沉默了半晌，在劇烈的疼痛下，換上了那身略微乾淨的【囚服】。

紫駝山山峰高聳入雲，宛若通天之柱，直插雲霄。它巍峨屹立，雲霧繚繞其間，令人心生敬畏。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清冷的光輝。山勢峻峭，崖壁如削，攀登其上仿若登天之難。山間蒼松翠柏，鬱鬱蔥蔥，與堅硬的岩石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幅壯麗的畫面。站在山腳下，仰望高峰，人顯得如此渺小，彷彿被大自然的雄偉所吞沒。

楚晴早早地在山頂之上等候，她閒散的倒在剛搭好地軟榻，身後便是萬丈懸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習慣性的伸出手讓翠桃遞水，毋庸置疑的，沒有回應。

昨日顧姝晗告訴她不讓其他人同去，她也未叫任何人跟來。

畢竟她是個守信用的壞蛋。

她被太監們用攆轎抬到山頂，貼身侍衛將煙火訊號交付予她，便立即聽命退回山下。

楚晴並也不希望自已母親的什麼話被人聽了去，再次招人詬病。

空谷足音，一陣窸窣的腳步聲音愈來愈強烈，楚晴聞聲抬頭，是封睿淵和顧姝晗。

他們二人分別被太監用囚車推了上來，封睿淵正襟危坐，微閉著雙眼，倒像是武俠小說中正在運功療傷地俠客，但以他虛弱又蒼白的臉來看，他應該是一個奴隸。

畢竟哪一個俠客會這麼狼狽呢。

而顧姝晗，此刻，她的腦袋猶如一顆滷蛋，在陽光的映照下泛出亮光，刺地楚晴雙眼生疼。

她孤傲而清麗，此刻宛如松竹般堅貞不屈。

楚晴勾起唇角，哪怕這樣，都還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嗎？

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有骨氣的女人。但是沒辦法，她的頭髮和她母親的實在太像了。她們封國人怎麼配擁有如母親一般的秀髮呢？

在楚晴的示意下太監們開啟囚車，他們又在她的眼中看到那抹嗜血的紅色，太監恭敬地行了禮，便逃也似的衝下了山。

感受到車門被開啟，封睿淵先睜開了眸子。

只一瞬間，他感到身體裡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那個三千青絲被拔的一乾二淨的女人身上。她的頭皮還在往外滲著孜孜血珠，被拔掉毛囊的頭皮顯得格外光滑。

顧姝晗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看向他。先是緊張的想去扶他，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瘋狂捂住自已的頭，大聲地哭喊著：“公子，別看我，求你別看我。”

她絕望的哭喊著，剛被抓到虞國地牢時，虞國宮人用燒的火紅的烙鐵燙她的胸脯，她沒有哭。在夏日祭獵賽被王公貴族們侵犯時，她也沒有哭。

她只會為她的信念哭泣。

顧姝晗此刻脆弱的像個孩子，她無法接受她這副模樣被心上人看見，她無法面對封睿淵自責愧疚的表情。“求你...”

楚晴一手一個提著他們的衣領，強迫他們面對面，鼻尖觸碰著鼻尖。顧姝晗瘋狂地扭頭不敢看他，他現在一定是帶著那雙麻木的眼神，正看著她最醜陋的模樣。

可無濟於事。

她要看，封睿淵自責的痛苦，要看顧姝晗無助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

多暢快啊！

“無妨。”封睿淵只開口說了兩個字，聲音顫抖，似是在安慰她。

她猛地停止掙扎的動作，他的聲音像是把她一把拉回理智，雙眼盈著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

“人你見到了，你答應我的事，是不是也該兌現了？嗯？”

楚晴甩開封睿淵，將他重重推倒在一旁，期待地搖晃著顧姝晗的肩膀，漆黑的深瞳竟浮現往日沒有的澄亮。

“呵，是該兌現了。”顧姝晗淚痕未乾的臉上浮現出深深地詭異，她突然笑了。

數支利箭同時劃破虛空，發出咻咻的聲響，一支正射中楚晴飛揚著的一縷髮絲，柔順的黑髮被生生割斷墜地。

突然，幾道黑影如鬼魅般從暗處閃現。他們身輕如燕，動作矯健，彷彿與自然融為一體。身著黑色緊身衣，面容被黑色面紗遮住，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只見那黑衣人手中緊握著一柄鋒利的短劍，寒光逼人。

楚晴看到，短劍上刻的字是：封。

果然她的猜想沒錯，這是封睿淵的計劃。

根本沒有所謂的事實。只有披著真相外殼的，能欺騙這個她唯一柔軟部位的謊言。

封國刺客來勢洶洶，手舉短劍直奔她來。

楚晴手無寸鐵，又是女子，撐了不到一會身上便被劃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沈雲澈飛身趕來，護在她身前與刺客廝殺著。沈雲澈擔心她會有危險，便提前在隱蔽之處靜觀其變，沒想到來人之多，唐舟與他一時纏鬥的難捨難分，才匆匆趕來。

虛弱的封睿淵被一名黑衣人攙扶著，勉強支撐才能站起身，顧姝晗默默地挽住他，彷彿一對在惡魔手裡死裡逃生的夫婦。

就像是話本里的大結局，惡人被殺，好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麼？

楚晴腦中突然閃現一個想法。

她用盡渾身解數，用僅剩的所有力氣，撲向封睿淵，他們直直墜落。

下面是萬丈深淵。

楚晴不知道自已那一瞬間想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已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從那兩個人手裡把封睿淵撲倒。

她只是覺得，她不應該就這樣死去，或者說，哪怕死，她也必須要由他封睿淵，陪葬。

她是卑鄙的，自私的。

她在最後那一瞬間回眸，看見的是雙目猩紅，額頭因驚恐而爆出青筋的沈雲澈。他悲慟大喊：“阿晴。”

澈哥哥，多謝你依舊願意，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