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封國來的女子,或被當場殺死,或被活埋,而顧姝晗被單獨關在一個屋子裡。

她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裡,身體微微顫抖著。雙眼凝視著面前唯一的光線,那是從小黑屋門縫中透進來的一絲微弱的光芒。她的面容蒼白如紙,眼神中透露出絕望和恐懼。頭髮散亂地遮住了她的臉,看起來更加脆弱。身上的衣物也顯得凌亂不堪,她的雙手被緊緊綁在一起,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似乎在努力剋制著內心的恐懼。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時間彷彿凝固了,她只能默默地等待著,等待著那個惡魔降臨。

好在她被綁之前,已經給封國的人發了訊號。

那日她聯絡封睿淵的下屬唐舟,等她一打探到他的位置,就立刻傳送訊號,裡應外合。唐舟好言相勸,她孤身打探很危險,一旦失敗必定會殞命。

可她並不怕,她此行的目的是尋他,接應他,如果可以,她會拯救他,把他從楚晴這個瘋子手裡救出來。哪怕代價是要她的命,哪怕她因此失去清白之身,她也只求他能平安。所以她以身犯險混入獵賽之中,就是為了等這一刻。此刻封國的人已經潛在公主府附近,公主府內外看守森嚴,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她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將封睿淵帶出公主府的地界。

她靜靜等待時間的流逝,果真在片刻之後,屋外響起一陣窸窸窣窣地腳步聲,她勾了勾唇角,心臟卻止不住的狂跳,她知道,她一定會來。

屋門被緩緩推開,楚晴在眾人的簇擁下邁入屋內。

下人們提著的油燈照亮了整個破屋。翠桃為她搬了張椅子,她正襟危坐在那,像是正人君子般認認真真地觀察著顧姝晗的窘迫模樣。

“你猜到了我不會殺你。”楚晴的語氣篤定,轉而又扯出一個笑容。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顧姝晗看著對面的美麗女子,那笑容之下藏著的,是她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她讀不懂。

“你恨封公子入骨,所以你同樣痛恨和他有牽連的一切人或事,但我猜,你恨的不止是他,而是整個封國。”

楚晴像是被她說中了,雙瞳不易察覺地震動了一下,被顧姝晗盡收眼底。她繼續說道:“你如此痛恨封國,甚至連你們自已國家的人都不放過,你就是條自卑又狠辣的毒蟲。”顧姝晗雙眸迸發出火光,她咬牙切齒地看著她,表情嚴峻。

翠桃聽罷,氣的拿起皮鞭就要往她頭上抽,嘴裡大喊著:“你個臭婊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這麼說我們公主?我看你是嫌活的長了。”

楚晴不怒反笑,輕輕拉住身旁此刻已經熊熊燃燒的翠桃。她搖了搖頭,示意她退下。

“賤人...”翠桃小聲嘟囔著,不甘心地瞪著顧姝晗,但還是聽話的退到一旁。

楚晴徐徐站起身來,閒庭信步的站定在她面前,驀地彎腰下去掐住她纖細的頸,看著那張清純高傲的臉,說道:“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顧姝晗有點喘不上來氣,面色開始漲紅,不斷地乾咳,楚晴用了七八分的力氣,顧姝晗此刻的脖子上已經留了清晰的印記。

楚晴見她漸漸沒了反抗的力氣,滿意的抽開手。顧姝晗疲軟地垂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強烈的窒息感讓她感到恐懼。

“但你說的對,我是條毒蟲,我也不會殺了你。”

“殺人不過頭點地,一瞬間的事兒,死了就沒得玩了,所以就請你和你的封公子,好好地陪我玩下去吧。”

楚晴蹲下身子,用手捧住下巴,看起來目光真誠,如果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的人見了她這副樣子,或許真的會認為楚晴是一個無辜又惹人憐愛的女子。

“顧姐姐,你的頭髮也很美很柔順呢,像我娘一樣。”楚晴手指輕輕觸著她的髮絲,她為她把額前凌亂的發掖到耳後。

“翠桃,叫人把她的頭髮,一根一根拔下來。”

她是任她刀俎的魚肉,無法反抗,但為了封睿淵,她什麼痛苦都能忍受。

顧姝晗清麗的面龐下,一滴淚珠滾落,她神色黯淡地閉上了眼睛。

楚晴表情瞬而冷漠,毫不留戀地起身,正要走到門口時,身後幽幽地傳來一句:“你不想知道你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嗎”

楚晴身子一頓,僵硬地回頭看她。“若是想知道你母親在封國的事,明日讓我和封公子在紫駝山相見,到那時我便會和你說。”

“除你之外,不可有任何人。”

夜漸深了,窗外夜空中掛著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上。寢殿裡瀰漫著淡淡的香氣,燭光在牆壁上投下微弱的影子。她身著一襲輕薄的睡衣,髮絲散亂地披在肩上,素雅又美麗。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擺弄著床邊的幔帳,思緒在指尖流轉。顧姝晗的話激起她多年來的迷惑,她無時無刻想知道母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究竟是什麼樣的打擊才能讓她堅強又美麗的母親落得這個下場。

楚晴不知道,但她馬上就要知道了。

她不好奇為什麼顧姝晗要好心好意的告訴她這些,也不好奇她為什麼要選擇在紫駝山和封睿淵單獨見面,還不允許她帶其他人。

她搖了搖頭,似是要把這些令人心煩的事情甩出去。

她明知這是個陷阱,卻心甘情願地沉淪。

楚晴的頭有些疼,老毛病了,是她兒時著涼落下的病根,彷彿這樣做她的疼痛會減輕一般。她雙手緊握成拳,一下一下地捶打自已的頭部。

月光下,翩翩少年手腳輕快地翻過她的窗,徑直落地。

他身形高大,宛如一座挺拔的山峰。月光如輕紗般灑落在他身上,映照出他稜角分明的面龐。一頭烏黑的長髮如瀑布般垂落在他的雙肩上,隨著夜風輕輕拂動。他身著一襲黑色的長衫,衣袂飄飄,彷彿與月色融為一體。

楚晴見狀,瞳孔不由得為之一顫。

是沈雲澈。

“公主的老毛病又發作了。”他擔憂地看著她的動作,語中帶著能化出水的溫柔。

楚晴臉頰一紅,用被褥緊緊包裹住身體,她嗔怒道:“澈哥哥這幾年在外,怎麼一回來便隨便進別人的寢宮呢?”

只有在沈雲澈面前,她才真正像是個少女般,會笑會鬧。即使四年未見,他們之間的默契和情感也並未消散半分。

他笑的極為開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你們府上的人從不攔我,翠桃和我說你睡了,只好出此下策。”

“只是想來看看你。”

沈雲澈的目光堅定而溫柔,他步伐極輕,走到桌邊坐下。

這幾年他有痛有悔,他同樣恨那些傷害過她的人,悔他當初竟因為自已的想法而疏遠屬於他的楚晴。哪怕她是魔鬼,是瘋子,他也會甘之如飴地待她如初。

“婉後的事,我後來才知道。”他神色突然黯淡下去,“所以我不怪你。”

沈雲澈字字鏗鏘,他是發自內心的。“所以你也不要怨我了好嗎?”沈雲澈直直地看向床邊的楚晴。目光帶著懇求和盼望。

“我從來沒怨過你,只怨我自已。”楚晴將外衣披到身上,走向他。單手捧住他的臉頰,用一種極其釋然的表情看他。

她原以為他不願見她,所以她也沒有勇氣去找,而他在四年後回來,堅定地選擇她。這個在她骯髒破碎童年中,唯一的救贖,唯一的玩伴,唯一的,在全是被恨填滿的心中,唯一的愛。

她配嗎?

但此時此刻,她什麼都不想再想。

在靜謐的月光下,沈雲澈緊緊地擁住了她。

“明日我要帶封睿淵去紫駝山。”楚晴對他說道。

“為何?”沈雲澈露出一絲不解,還未等楚晴回覆便又說:“但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我陪你一起。”他含情脈脈地牽住她的手。

楚晴點了點頭,發自肺腑地笑了起來,打趣他道:“雲澈公子這個時辰還不打算走,是想和本公主同住一屋嗎?”

沈雲澈似是有些慌亂的頓了頓身子,又向她逼近:“公主大人吩咐,豈敢不從。”

楚晴嗔笑道:“無恥。”

沈雲澈在她的額前輕輕落下一吻,只需一吻,所有的誤會和錯解全部煙消雲散。

楚晴站在窗邊,目送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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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要下地獄,她也有等待著,救她於水火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