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瞻走後,蕭茹叫了宮女備水沐浴,她想洗乾淨燕雲瞻留在自己身上那些汙濁不堪的痕跡,卻不想,那些痕跡如烙印一般,刻在了她潔白的肌膚上,一道一道,觸目驚心。

她又憶起昔日年少,懵懂情動時,蕭茹會主動跳上去親燕雲瞻的臉頰,“雲瞻哥哥,我今日在御花園撞見了一個宮女與一個男子貼在一起,他們躺在地上幹什麼啊,地上那麼髒,還有泥,還有雜草,還有鵝卵石……”

燕雲瞻一對狹長的丹鳳眼裡的眸子烏亮閃爍,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冰涼的薄唇點在她的額頭上,“以後雲瞻哥哥和阿茹也會那樣。”

蕭茹則不解,“為什麼要以後,現在不行嗎?”她的頭倚在燕雲瞻堅實的胸膛上,他身上的冷檀香清凜幽遠,沁人心脾。

“現在阿茹還未及笄呢,雖然雲瞻哥哥很想那樣,但是為了阿茹得忍著。”燕雲瞻一貫有耐心回答蕭茹提出的各式各樣的問題。

“那阿茹便快快長到15歲,因為阿茹也想與雲瞻哥哥那樣的……貼在一起。”

燕雲瞻擁著蕭茹的手聞言一抖,心裡有一股奇異的暖流,他確定,他就是在那時愛上眼前天真可愛的蕭茹的,他幽深的眸子泛起了霧,“以後,若是雲瞻哥哥不小心犯了錯傷害了阿茹,阿茹會原諒我嗎?”

“會的,雲瞻哥哥對阿茹這麼好,不管雲瞻哥哥犯了什麼錯,阿茹都會原諒你的……”那時的蕭茹童言無忌,覺得自己的雲瞻哥哥犯的錯無非就是忘記了她的生辰,忘記了答應要與她偷出宮去玩。

蕭茹把頭埋進浴桶裡,溫熱的水在耳邊烏龍烏龍的響,她看著她泡皺了的手掌,淚水從眼裡洶湧而出。

她的心,痛得像正在被利刃一刀一刀地割掉,而執刀的屠夫則滿眼深情,一臉溫柔地在她耳畔輕語道:“阿茹,能不能原諒我?”

她在水中失去了神志,最後依稀只聽得到宮人們手忙腳亂地驚呼,“不好了,太子妃暈倒了,快去傳太醫。”

等到蕭茹再睜開眼的時候,燕雲瞻正守在床邊,一身寒氣,滿眼通紅,自己的雙手被他捂在了手心,她覺得噁心想立刻掙開他,卻被他的大手緊緊地攥著,攥得生疼。

“燕雲瞻,鬆開,你弄疼我了!”她起身,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燕雲瞻則不在乎手上的疼痛,對著外面吩咐道:“把人帶進來。”聲音如空谷傳響,帶著一股肅殺的冷意。

蕭茹正在驚奇燕雲瞻口中的是什麼人,卻看到自己的同胞長兄被太子親衛押了進來,他們當著她的面,把蕭平川摁在了水桶裡。

蕭平川難受地拼命掙扎,濺了一地的水花。

“燕雲瞻,你幹嘛!快放開我阿兄!”

燕雲瞻則坐在她身旁紋絲不動,冷硬如鐵,彷彿聽不到她的言語。

蕭茹慌了,她看見她的阿兄正在痛苦地掙扎,“燕雲瞻,求求你了,阿兄他快不行了,趕快把他拉上來!”

燕雲瞻仍然沒有動靜,若不是他正在把玩著手上的紅玉扳指,蕭茹會以為他是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

蕭茹眼看蕭平川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她跌下了床,跪在了燕雲瞻的身前,哭求道:“燕雲瞻,求求你,不要殺他……”

燕雲瞻停止了把玩手上的玩物,他蹲下身,雙手捧住哭成淚人的蕭茹的臉,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為她拭去臉上的眼淚,“阿茹,你若是活著,那阿兄便活著,你若死了,雲瞻哥哥便讓所有人為你殉葬,所以,阿茹一定要乖乖的陪在我身邊……”

他朝親衛揮了揮手,親衛連忙把蕭平川拉了上來,太醫接踵而至,極其小心地為蕭平川施救。

蕭茹癱在了地上,最後只看得到燕雲瞻離去的背影,那是一扇巨大的陰影,如同怪獸一般,把她困在了這裡,永生永世。

身旁的宮女不忍太子妃孤坐在地上傷心,馬上上前扶起她,勸道:“太子殿下今日正在行加冠儲君之禮,聽聞太子妃出事,殿下他立馬趕了過來,陛下為此發了好一通的火呢!”

是嘛?原來南蕭是君,北燕是臣,如今北燕滅了南蕭,竟然也不知廉恥地定了國號,可真諷刺啊!

“那你說,我要對燕雲瞻感恩戴德嗎?”蕭茹的臉色慘白,若不是平川阿兄還在燕雲瞻的手上,自己真想跟著父皇母后一同去了。

宮女聞言嚇得立刻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放心吧,我不是燕雲瞻,不會濫殺無辜。”蕭茹緩緩起身,宮女聞言識趣地退了下去。

儲宮又恢復了滿殿的死寂,只聽得到銀霜炭在地龍中噼啪作響,還有窗欞外嗚咽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