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人人都過的既簡單又寒酸,但是沒有辦法。

因為尚且還在國喪期間,所有人都不能表現的太過喜悅。

不過大年初一,太后大賞六宮,給顧九娘賞了不少好東西。

對於顧九娘來說,這個年還是讓她發了一筆不小的財。

小皇帝也記著她,親自讓身邊的田嬤嬤給她送來一堆賞賜。

顧九娘接連幾日都像個守財奴一樣,呆在內殿摸摸這個又看看那個。

直到大年初八開朝之後,謝知意來找她,顧九娘才終於從那一堆金銀玉器中抽出神來。

謝知意只帶了貼身宮女彩雲,主僕兩人一進內殿便同時打了一個哆嗦。

“太凍了,難怪你縮在自已宮裡連太后那裡都不去拜年,那些太妃可眼巴巴等著你去拜年,卻連你的影子都沒落著。”

謝知意順手解了大氅遞給芳草。

顧九娘正坐在軟榻上雙腳泡在一盆冒著熱氣,濃濃的黑色藥汁中。

殿內地龍燒的極旺,那藥汁又冒著熱氣,如此在殿內一迴圈,味道可想而知有多不好。

謝知意卻並未嫌棄,走到軟榻旁,腳步頓住看著顧九娘浸泡在藥汁中的腿腳。

“腿還是不好嗎?”

顧九娘示意謝知意坐下,看了看自已的雙腿,神情間沒有太多的情緒。

“這腿算是廢了,泡了這麼久依然還是疼痛麻癢,太醫說等開春了再看有沒有效果。”

謝知意嘆息道:“你也是傻,就算跪趁著晚上沒人時,也能起來活動一下,你偏要做那倔脾氣的驢子。”

“這下好了吧!自已雙腿廢了,還不是要自已疼的麼?”

“沒辦法,誰讓我就是那頭倔驢呢!”

顧九娘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太多,畢竟已成事實,說再多也無用。

“我沒去給太后拜年,太后可是生氣了?”

芳草上了茶,謝知意輕抿了幾口說道。

“這話問的,太后就算真生氣了,也不會讓我知道啊!”

“再說了,皇叔可是親口說了,你需要養病不讓人打擾的。”

顧九娘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神情懨懨的說道:“我身為西涼國公主,如今面子裡子全都丟光了,實在不願意再去看別人的嘲諷。”

謝知意捏著帕子擦了擦嘴角,將宮女太監都轟了出去。

這才扭頭看向顧九娘,她神色凝重的說道:“我聽聞皇叔正在派人徹查姑母一家,理由是姑母貪財好利。”

“但知道內情的人,卻說是因為表哥通敵叛國,無意中將大周的邊防布圖洩露出去,才導致那三萬將士被坑殺與飛沙天坑。”

顧九娘驚訝的看向謝知意問道:“這訊息你從哪裡聽來的?”

“你不出門自然也不知道,昨日是大年初七,年節的最後一天,太后在宮裡擺了宴席人人都要賞臉去的。”

“我本也不想去,可是嬤嬤說我如今年紀漸長,婚事雖然不由太后一人做主,但也不能與她有惡交。”

“怕她捏了我的把柄,日後攪和我的婚事,所以我才去的,誰知去了之後,全聽幾位太妃在議論姑母的事。”

“我為了能將訊息聽全,可是硬生生在那兒坐了兩個多時辰啊!”

顧九娘聽完謝知意的話,她立馬就想到那日在長公主那裡見到的哈圖。

她當時還心存僥倖,以為是哈圖與何玉林只是私交而已。

沒想到緊跟著,就出來邊關坑殺三萬將士的訊息,如今長公主府落難。

謝行舟只怕也是查到了些什麼,所以才敢動長公主。

顧九娘一時心緒紛亂,沒有聽清楚謝知意的話。

直到她放下茶杯伸手在顧九娘眼前擺了擺,顧九娘才回過神來。

“你剛才在想什麼呢?我問你可還記得那日去姑母府上,半路遇到一個叫霍途的人嗎?”

“我聽說,就是那人與誆騙玉林表哥的,只是如今那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連在大周落腳的地方都空空如也。”

謝知意說到這裡,忍不住嘆氣。

“只是可憐了玉林表哥,他才多大年紀哪裡分的清楚忠奸善惡之人呢!”

顧九娘微垂著眉眼,並沒有接話。

謝知意以為她身為西涼國公主,不好在此事上多開口。

於是順口安慰道:“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雖然你是西涼國公主,但這事也不是你指使的。”

“你表哥他!”

顧九娘剛啞著嗓子說了一句,謝知意就立馬會意,她覺得顧九娘大約是真的看上何玉林了。

所以剛才情緒才那麼低落,謝知意暗暗吃驚,卻還是出聲安慰她。

“這個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就看皇叔要如何處置了不過你也別難過。”

“有姑母在,皇叔總不會真要了玉林表哥的命。”

顧九娘點頭,兩人又說了些有的沒的,謝知意離開後顧九娘枯坐在軟榻上沉思。

如今哈圖偷偷潛入大周的事,她就算心知肚明,卻也打死不能承認自已知道。

一旦她承認在長公主府見過哈圖,那就會被徹底定上裡應外合的罪名。

那三萬將士的性命,便只能她來揹負了。

若西涼國上位的是顧清寒,顧九娘或許還會以命相還。

但很顯然,西涼國的王位怎麼也不會落在顧清寒身上。

那她揹負如此罵名就毫無意義。

顧九娘想的很明白,她既然保住了自已這條命沒有被凍死,那她就要好好活著。

謝行舟除了給她留下狸奴之外,她帶來的那些人現在估計全部處死了。

畢竟這麼長時間沒有任何訊息,顧九娘也不能再開口去問。

現在她只要一口咬住,沒有見過任何西涼國的人。

那他們就不會真把自已如何。

直到掌燈時分,芳草進來點了宮燈。

顧九娘才迷茫的從黑暗中抬起頭來。

“公主怎麼哭了?可是腿又開始疼了?”

芳草吃驚的走到顧九娘身邊,抽出帕子替她擦了眼角的淚痕。

顧九娘茫然了片刻,才發現自已竟不知不覺流了眼淚。

她狼狽的轉過頭,捏著袖子胡亂擦了一把。

“芳草,我餓了有吃的嗎?”

“有的,奴婢正好熬了羊肉湯,給公主下點面,做點羊肉湯麵怎麼樣?”

“有羊肉湯麵吃啊!那多下點,我要吃一大碗!”

芳草還想再問,顧九娘立馬抬頭給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我沒事,可能是除夕那日出去風吹的太大,這幾日總感覺眼睛很乾澀。”

芳草沒有戳穿顧九娘,“公主以後可千萬不能備著奴婢們出去,攝政王是外男與公主牽扯的太多了,總歸是有礙於公主名聲的。”

“女子最重名聲,一旦名聲被敗壞了,那這輩子也就徹底被毀了。”

“攝政王是主子,奴婢不好說什麼,但公主心裡要明白,與攝政王之間也該有些距離才行。”

顧九娘露出一抹苦澀。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呢!”

芳草沒再說什麼,她身為奴婢不能越過主子做決定。

所以只能時刻提醒著些。

“奴婢去給公主燒些熱水,公主待會兒吃完在泡泡熱水澡舒服些。”

芳草離開後,不一會兒狸奴便進來了。

“公主芳草姑姑說你心情不好,讓我進來陪著你說說話。”

狸奴來大周后愈發的圓潤,眉眼也慢慢開始拉開!

是標準的西涼國女子長相。

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眉眼。

若是仔細看,還能發現在太陽光下,那雙眼珠會泛著淡淡的藍綠色。

“我沒事,倒是這幾日總看不見你,你告訴我你都在幹些什麼?”

顧九娘本隨口一問,狸奴平日最愛在她面前晃。

可這一連幾日都看不見她,除了吃飯睡覺其餘時間幾乎連人都見不到。

狸奴緊張了一下,隨後又坦然的說。

“除夕那日我跟著芳草姑姑去領銀子,我在御花園裡玩,碰到了皇上正在御花園讀書,他與我說了幾句話走的時候把書忘了拿。”

“我想送給他的,可是不知道他住在哪裡。”

顧九娘訝異的說:“所以這幾日你都在御花園等著皇上?”

“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