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星星

這裡是長安城外通往南面的一片山林，由於地勢偏高，所以看上去就像是在山上。

城外不同城內有燈火照耀，此刻一片漆黑不說，還有陣陣陰風兜底。

凜冬的風總是有些刮人面板，顧九娘伸手戴好兜帽，整個人都隱藏在赤紅色狐皮大氅中。

聽著夜晚鴞鳥的叫聲，顧九娘有些後悔答應謝行舟了。

她微微俯下身貼著馬背，低聲問謝行舟。

“你故意的？”

謝行舟小心扶正她的身體，又猛然想起她是會御馬的。

“什麼故意的？本王當然是故意的，為了讓小公主能看到我大周的星星，本王走這麼長時間容易嗎？”

顧九娘嗤笑一聲，聲音在寒風呼嘯中打著旋兒。

“說的倒是好聽，怕不是故意帶著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打算殺人滅口吧！”

謝行舟表示很無辜。

他將馬拴到一棵樹幹上，將顧九娘抱下馬。

“小公主長的這麼漂亮，本王怎麼也不該只是殺人滅口，總得做點兒別的吧！”

顧九娘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訝異的睨了他一眼。

她在馬背上坐的時間有點久，一路上腿腳雖然有大氅覆蓋著。

但還是感受到了冬日氣溫，對她的惡意。

顧九娘站在地上，腿腳始終著不到力，她不得已只好分心與謝行舟說著話。

“做什麼？本公主出來身上又沒帶銀子，難不成你還想打劫啊！”

謝行舟沒有回應她的疑問，而是一手託著顧九孃的胳膊語氣沉靜的說。

“是腿又疼了嗎？”

顧九娘搖頭，“這點兒疼不算什麼，就是感覺骨頭裡像有蟲子在啃噬一樣，有些磨人而已！”

謝行舟沒有說話，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攙扶著顧九娘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

“不是說要帶我看星星嗎？去哪兒看？”

“這會兒好些了嗎？”謝行舟壓著嗓音問。

“好了。”

謝行舟得到顧九孃的回應，並沒有立即行動，而是依舊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動。

暗紅色的燈籠，在黑暗中發出詭異的光芒。

寒風穿過山林的呼嘯聲，更加為這一方天地增加了一抹陰森恐怖的氣氛。

顧九娘雖然膽子很大，但真正身處此中時也不免有些膽怵。

發覺顧九娘有些害怕，謝行舟故意壓低嗓音嚇唬她。

“聽聞這裡原來是一處亂葬崗，所有橫死的人都被丟到了這裡……”

謝行舟漫不經心的說著，藉著燈籠昏暗的幽光觀察著顧九孃的神色。

顧九娘聽的呼吸一窒，背脊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來。

恰巧此時，不知是什麼鳥猛地叫了一聲，那聲音像是孩子在哭一樣。

嚇的顧九娘立馬尖叫出聲，二話不說直接揪著謝行舟的胳膊。

“啊！！！！”

她害怕歸害怕，卻還是當機立斷的說道：“回去！我竟然信你來這種鬼地方來看星星。”

謝行舟扭頭悶笑了好一會兒，才穩住笑意。

顧九娘不停推搡著他要回去，謝行舟無奈的伸手攬住她的腰。

整個人縱身一躍，已經帶著顧九娘上了樹梢。

謝行舟動作過於迅速，顧九娘只感覺風在耳邊狂轟亂炸。

她頭上的兜帽在即將被寒風吹落時，被謝行舟一把將她的頭按進了自已的懷裡。

顧九娘窩在謝行舟心口，感受到他強勁的心跳。

剛才被嚇出來的冷汗，如今又變成了古怪的熱浪。

謝行舟站在一根樹杈上，過了須臾才放開按著顧九娘腦袋的手。

“剛才是騙你的，還以為你膽子很大，沒想到一句話也能嚇成那樣！”

顧九娘氣結，恨聲罵道。

“謝行舟你個老王八，也太陰損了吧！”

謝行舟將她裹緊，不留一點兒縫隙。

“嘖，本王是大周的親王，不是大周的親王八，小公主可千萬要分清楚了。”

謝行舟將燈籠隨手掛在了樹杈上，攬著顧九娘在一根頗為粗壯的樹幹上坐下。

“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為了看星星上樹的，這要是讓人看見了，不得以為樹上蹲兩猴兒？”

謝行舟悶笑了一聲，拍了拍自已的腿說。

“樹太硬，要不請小毛猴兒坐本王腿上？”

顧九娘半點兒沒有遲疑，直接揪著謝行舟的衣領，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

感嘆的說：“果然肉盾坐著就是舒服啊！”

謝行舟此刻又有些後悔，兩人因為捱得極近，顧九娘剛才揪著他衣領借力時。

差點兒磕到他的鼻子，此刻鼻息間盡是顧九娘清甜的少女氣息。

謝行舟藉著黑暗，目光肆無忌憚的在顧九娘臉上逡巡。

顧九娘長相既有西涼國人的眉眼深邃，又有大周人的秀氣。

整個人介於凌厲與溫婉之間，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好似她生來就該長成這般模樣！

此刻她仰著頭，一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明亮，裡面點點清光猶如鋒利的暗芒。

“你說，咱們這大老遠出來看星星，結果天上卻一顆星星都找不到，只有一半月亮掛在天上。”

她猛然扭頭望向謝行舟，謝行舟下意識的躲開對方的目光。

又猛然想起她現在月黑風高，她是看不見自已的。

謝行舟感覺自已剛才閃躲的有些過於狼狽，幸好藉著黑暗才沒有露餡。

“你說，咱們跑這一趟，是不是感覺像有什麼大病啊！”

顧九娘撅著嘴，語氣非常嫌棄的吐槽。

謝行舟輕笑一聲道：“能讓小公主做一回上樹的毛猴兒，此行也是值得不是嗎？”

顧九娘不作反駁，只是被凍的鼻子發紅瑟瑟發抖的說。

“明明西涼比大周更寒冷，為什麼我卻覺得大周能把人凍死呢？”

謝行舟伸手緊了緊她身上的大氅，將她包裹的更加嚴實了些。

“大周水汽足……”

他剛說了一句，就被顧九孃的驚呼聲打斷了話頭。

“謝行舟你快看，好多星星啊！”

聞言謝行舟抬眼看向天上，剛才還一顆星星都沒看見可一眨眼的功夫，天上竟然佈滿了星子。

這樣的星子謝行舟看過很多次，最讓他記憶猶新的一次便是將他母妃埋進帝陵那夜。

他一個人坐在這裡看了很久很久。

顧九娘語氣興奮的說道：“果然站的高了，看星星就是不一樣啊！”

“你知道嗎？我以前最喜歡躺在焉支山腳下看星星，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不一樣的星星。”

“那個剛才在閃，真的有星星在閃啊！”

顧九娘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謝行舟卻連頭也沒抬，目光彷彿定在了顧九孃的臉上。

那笑容讓他心頭有些異樣的酥麻。

比天上的星星好看很多很多！

他心裡如此想！

凜冽的寒風，也沒有吹走顧九孃的開心。

“長樂宮也能看到星星，卻每次只能看到一點點，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這樣一望無際的曠野。”

顧九娘眸光有些黯淡，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多了幾分失落。

謝行舟下意識想抬手摸摸她的頭頂，可是又生生頓住了手。

顧九娘沒有看到他的神色，自然也沒有看到他伸出又放下的手。

“地域不同風景自然也有差，若是小公主喜歡，日後本王在帶你來就是。”

顧九娘沒有應答，她知道今夜也是謝行舟待的無聊，所以才格外開恩帶她出來散心。

等明日回到了皇宮內，他們又會變成以前那樣客氣疏離。

所以她格外珍惜今夜這難得的自由。

直到兩人被凍的開啟哆嗦，顧九娘還是不想回去。

“看夠了嗎？看夠了我們要回去了，在坐下去咱們明天被人找到，估計就變成了冰猴兒了！”

“在待會兒！”

“不可以，本王的腿麻了，一會兒會摔下去的。”

謝行舟卻不慣著她，直接從腿上打橫抱起顧九娘飛身下去。

將顧九娘抱上馬背後，謝行舟沒有像來時那樣牽著馬步行。

而是也翻身上馬，用自已的大氅包緊顧九娘瑟瑟發抖的身體。

“你腿傷未好不能太過顛簸，咱們還是要費些時辰讓馬走著回去。”

顧九娘沒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