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家裡的桌上早就擺了香噴噴的菜餚。

“老爸,你回來啦。”

兒子沙文鎧的一句招呼,把他的心都燃了起來。

妻子文英也是一臉溫暖的笑容,體貼地接過沙華手中的皮包,讓沙華的思緒回到了現實。他的現實就是他有一個家,有個即將考大學十八歲的兒子,有個端莊賢淑,溫和能幹的妻子。

這個家裡,從玄關進來,你看,到處是乾乾淨淨的,井然有序的。

黑胡桃實木地板被擦得亮亮的,木紋質感如新,透著時尚的穩重。

客廳東面的牆上掛著一臺55寸的大電視,電視下有一白色的長櫃,長櫃上擺放著一盆老樁月季和一組瓷娃娃,西面有一組米色真皮沙發,整齊地放著幾個靠墊,沙發前面是一個白色茶几,檯面鋪著大理石,四條腿鏤著花紋,顯然是古樸的歐式風格。

客廳的角落裡放了一個花架,花架上有新鮮欲滴的一束玫瑰,無處不體現了女主人的浪漫溫柔的性情,無處不體現女主人打理這個家的辛勤。

所以沙華看著妻子的臉,那張原本光潔有彈性的臉已經著了歲月的痕跡,有些鬆弛,心底浮起了一層濃濃的愧疚。

於是他甩了甩頭,似乎要把腦子裡不對的念頭通通甩出去。

妻子奇怪地看著他:頭疼嗎?

他燦然一笑:“沒有呢,吃飯吧,我都餓壞了。”說完,拉過餐椅,坐了下來。

那邊早就裝好了飯,遞給了他。

這一切,似乎順理成章,這是因為他們倆一起將近生活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把一個人所有的習慣語言動作,還有一些隱匿的怪僻,毫無隱瞞地坦露在另一個人的眼裡,漸漸成了另一個人的習慣,而沙華的習慣在文英的眼裡,更是文英認為理所當然的,是可以帶著喜愛的心情對待的。這就是二十年生活的夫妻之道:默契。他們是朝夕相處的夥伴,他們更是親密無間的親人。

文英夾起一塊紅燒的肥肉放在他的碗裡,嘴裡還埋怨著:你這麼胖了,不要吃太多肥的。

沙華不禁又笑了起來:“呵呵,肥的好吃,你看哪,咬下去,油流出來,這多甜多香”。

“兒子,也來一塊。”

“老爸,真是的,你愛吃的,不等於我愛吃。”

這一塊肥肉又被甩向了沙華的碗裡。

“來,兒子,老媽給你挑的,一點肥沫都沒有的。”

這一家子在吃著一頓普通的晚餐,而就這樣的普通的這一頓,沙華是極其重視的,他每天下班都要回家吃晚飯,這半年他到閩縣去掛職,除了加班,從不留在閩縣,下班回家開車要開上一個小時,無論颳風下雨都要趕著回家吃晚飯。而妻子每一天必是精心準備這一餐的。他們讓家像一個家。

對於某些人,永遠把晚餐當成交際會,把晚餐後的時光埋沒在紙醉金迷中,他是不屑一顧的。

晚飯後,他照例的開啟了電視看新聞,本地的,國內的,國際的,夠他看上一個晚上,間或還有電話,有關工作的,總要說上半小時,這時他便躲到了書房。等他出來,在茶几上已有一杯茶,一碟水果,切成丁兒,扎著牙籤,一個一塊,剛剛好。

妻子這幾年在單位裡拿了閒職,每天伺候兒子,伺候丈夫,是十分的周到。每天想著就是這兒子愛吃什麼,老公怎樣才讓他身體更好。

這個四十幾歲的女人,自從嫁給沙華後,她的心全撲在他的身上了,對他可謂死心塌地,達到了忘我的境界了,這是一個傳統的中國女人。她以丈夫為天,在這片天空的廕庇下,像一朵小花,有滋有潤的活著。

在沙華看電視的時候,她就坐在旁邊,每天如此地陪著她的丈夫,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款款的。

沙華一邊吃著蘋果丁,一邊用他肥碩的手抓過妻子的小手放在掌中摩挲著。

他的臉並無什麼表情,兩眼還緊盯著電視,甚至他都沒有感覺出妻子的手是細嫩的?還是變粗了?

只是一切習慣如此,這一個普通的夜晚。

但是就是這樣平靜的夜晚,沙華的心卻不能平靜,他看了一會兒電視新聞,心中還是焦躁不安,於是拿了一根菸走到了陽臺。

近五月的天,陽臺上有暖風徐徐。

他家在十八樓,從陽臺上看出去,無比空曠,遠遠的是萬家燈火,感覺不到塵囂。目光所及,一條大江從鱗次櫛比的高樓中穿過,乾乾淨淨,灑灑脫脫,對岸的樓像蓋在江面上一樣。

菸頭的火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

許曼殊,也不知還能不能再遇見她了。這麼多年,她彷彿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懊惱地想剛剛為什麼沒想向曼殊要電話號碼。

沙華輕輕地嘆了一氣。

“老公,你煩心什麼?”

文英恰巧走出來看到了,擔憂的問。

都說女人的心細如髮,文英隱隱感覺到沙華在隱藏著什麼。但她並不以為意,自結婚二十年,她認為沙華對她對這個家從來都是坦誠的愛護的,好夫妻大概都是這樣的吧。

“哦,沒什麼,有點累吧,透口氣。”

“那去洗洗,早點睡吧。一會兒我去接鎧鎧。”

“不,我去。”

文英偎依著沙華,剛洗過的頭髮絲蹭著沙華胳膊,如果在平時,沙華必定會心癢癢地伸手摟過她的腰,誇起妻子腰軟髮香,然後夫妻倆就勢耳鬢廝磨一番。

可沙華這會兒還是焦躁地推開文英。

“好,好,我先去衝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