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忘川看到江鴻鶴沒事,她也放下心來。
可下一刻,她發現了一個驚人的東西。
江鴻鶴看著窗外,何忘川能看到他的側臉,耳朵背後,細碎的黑髮下,隱隱約約有一個花紋。
尖尖的花瓣,和她上次看到的林然耳後的圖案,一模一樣。
這時她才意識到,這不是什麼蓮花,而是曇花。
她才猛然記起,江鴻鶴是君傀的人,也就是說,林然也是君傀的人。
何忘川背後起了一層冷汗。
江鴻鶴能有什麼心情不好的?難道,是君傀命令他做什麼新的任務?君傀連她和言三生都找到了,肯定已經去找過江鴻鶴了,她隱隱覺得,有一個巨大的陰謀等著他們。
是之前的安穩讓他們都沒了危機感,她對江鴻鶴還是太沒有防備了,君傀手裡握著江鴻鶴的命,怎麼可能真的背叛君傀,站在他們這邊?
看言三生和江鴻鶴感情如此深厚,她要怎樣告訴言三生這個錐心刺骨的事情呢?他一定會非常失望非常難過。
可是不告訴他,會不會在他最信任江鴻鶴的時候,被江鴻鶴背刺呢?這樣,他會更心痛吧!
哎!
“三生,我們去給他們買點吃的吧!大早上就過來,大家應該都餓了。”何忘川故作輕鬆地道,眼神有意識地迴避著江鴻鶴。
算了,還是告訴他吧!有些戒心總比任人宰割的好。
言三生對孟青瓷道:“那青瓷你照顧一下鴻鶴吧!”
孟青瓷點點頭。
三生便隨忘川出去了。走至小賣部,忘川才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將言三生拉到那裡,何忘川道:“三生,我有事要跟你說。”
言三生疑惑道:“什麼事?”
何忘川嘆了一口氣,道:“哎!這個事情,對你來說可能有些沉重,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言三生更疑惑了:“到底什麼事啊?忘川你快說啊!”
何忘川又撥出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道:“三生。江鴻鶴,他是冥君的人。”
“什麼?”
“江鴻鶴,是冥君的人。冥君是來人間找你的,江鴻鶴接近你,可能不懷好意。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吧!”何忘川說得很直白,她真的不想言三生這時候顧念什麼兄弟情。
言三生問道:“忘川你怎麼知道的?”
何忘川道:“我一直都知道,而且他就是當初冥君派來尋找你的。”
言三生聽後,垂下頭來沉思了許久,才道:“哎!鴻鶴,他怎麼會是冥君的人呢?他,哎……”
言三生道:“可是,鴻鶴他,從來沒害過我啊!”
“之前是這樣,可是等他要害你就晚了。”
言三生卻堅定地道:“至少他現在沒害我,至少,我現在還是相信他的。忘川,我們都不要為了還沒發生過的事情擔驚受怕。雖然他是冥君手下,可我和他這麼多年,他如果要害我早就下手了,我瞭解他,他不會的。”
何忘川看著他這個樣子,知道他是接受不了,她知道再勸下去言三生也不會聽了,她只好道:“他當初的確為了你切斷了和冥君的聯絡,我相信他也是真心的。可是如今,冥君連我們都找到了,肯定也找到他了,說不定,冥君會逼著他來害你。你,還是小心他一些吧!畢竟,他是冥君的人,冥君的手裡,握著他的命。”
言三生撥出一口氣,有些不想再聽下去:“好了,你不用再說了,我小心一些就是了。”
這是言三生第一次對她有些不耐煩的情緒,不過提到這個事情,也在她意料之中。氣氛有些尷尬,但她還是想跟三生說林然的事情。
何忘川硬著頭皮開口:“林然,也是冥君的人,要小心。”
言三生臉上浮現出一刻的震驚,但隨即又好像沒心思去想了,他已經接觸太多的事了,如今聽到這件事,也不覺得有什麼驚奇了,道:“嗯,知道了。”
二人進去小賣部買了一些吃的,回去的時候,一路上都十分安靜,沉重的氣氛像屏障一樣隔在二人之間。
二人回去之後,孟青瓷接過何忘川手裡的麵包,道:“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啊,我都要餓死了。”
何忘川道:“餓了吧?快吃吧。”
孟青瓷眨巴著大眼睛點點頭。
她坐在床沿,拿了一些柔軟的蛋糕撕開包裝紙遞給江鴻鶴,道:“鴻鶴,吃得下嗎?”想了一下,她又摸了摸江鴻鶴的額頭,“嗯,還是很燙,你要不要吃呀,不吃的話就等想吃了再吃。”她知道發燒很難受,強行吃東西補充能量只會適得其反。
江鴻鶴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下,卻還是被孟青瓷摸了額頭,她的手冰冰的,摸在他滾燙的額頭上十分舒服,他接過蛋糕,道:“謝謝,青瓷。”
孟青瓷聽見他叫她青瓷了,他以前從來沒這樣叫她,就直接連名帶姓地喊孟青瓷。鴻鶴,也把她當好朋友了吧!她終於又有了一個好朋友了,她心裡很高興,又問江鴻鶴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其他的東西。
江鴻鶴看著眼前的孟青瓷,笑著搖了搖頭。她在吃麵包,一抹燦爛的陽光恰好灑落在孟青瓷的娃娃臉上,她的臉沒那麼蒼白了,因為陽光給她整個人都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她喜歡吃麵包嗎?吃得好香,下次送她一箱麵包吧!想起來上次吃月餅,她也吃得很香,他好像也吃到了她做的月餅,厚厚的月餅皮,厚厚的餡料,看著胖胖的,笨得那麼可愛。他看著面前的女孩,竟然不知不覺地笑了。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越過高高的樓層,陽光直達江鴻鶴的眼睛,刺痛了他,他才回過神來。
他到底在想胡思亂想些什麼。江鴻鶴收回了笑容,對著大家道:“大家辛苦了,謝謝你們來看我。我沒事的,你們快回去吧!”
言三生跟兩個女孩說了他會照顧好江鴻鶴的,讓她們倆先回了學校。
“三生,”江鴻鶴叫他的名字。
“嗯?”
“要不然,你也先回去吧!馬上第二次月考了。”
言三生笑道:“你讓我回去啊?我回去了誰給你交醫藥費?誰照顧你啊?”
說到醫藥費,江鴻鶴垂下頭來,不再開口,言三生知道,他其實心裡很有自尊,他害怕別人可憐他,施捨他。
言三生再次開口說話時,他的語氣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玩笑意味,而是多了幾分認真:“好啦,鴻鶴。如果你真的把我當作哥哥,就給我好好養病,讓我好好照顧你,你出院我就出院。”
聽到這句話後,江鴻鶴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言三生雙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繼續說道:“人生在世,誰都會遇到困難的時候。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互幫助、扶持。你是我最好的兄弟,照顧你,我很開心。”
江鴻鶴也雙手握緊了他的手,此時無聲勝有聲。
過了良久。
“三生……”江鴻鶴輕輕喊他。
“嗯?”言三生偏頭看他。
江鴻鶴抬頭在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純白的天花板,純白的牆壁,他已經換上藍白相間的病服,眼尾猩紅,嘴唇和臉一樣的蒼白。
“沒什麼。”他低頭看著他,笑了一下。
江鴻鶴狀態很差,或許已經好幾天了,黑眼圈都出來了,想必是沒睡好。剛剛他在叫他,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想說什麼事。心情不好,鬱結於心,沒有家人的日子很難熬吧,他以前只當江鴻鶴性格沉穩內斂,卻不想他有這麼大的精神壓力。
他回憶起忘川跟他說的話,鴻鶴是冥君的人,或許給他佈置了什麼任務對他不利。
“冥君的手裡,握著他的命。”這句話如魔咒般擾亂著他的心緒,可他轉念一想,會不會就是因為江鴻鶴不願意傷害他,背叛了冥君,這才擔驚受怕得病了呢?
他想到這個原因,便毫不猶豫地說服自已相信了,因為他實在是難以接受江鴻鶴會背叛他,只要他不背叛他,他願意永遠毫無保留地相信他,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真的背叛他了,他也願意相信江鴻鶴是身不由已、情非得已的。
而且,被冥君選中的手下也不就表示是大惡之人啊,朝槿,不就是如此重情重義,有血有肉的嗎?
但是林然,他現在有時間來思考林然的事情了。林然,居然也是冥君的人,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但是想想,好像是有一些地方不對勁。
那次林然才到這個學校,他要自已去幫他搬檔案,於是找到了要去藝術樓的忘川,忘川沒有鑰匙,他就提供鑰匙,本來是要一起去,但他看忘川不去了,他也突然有事,難道是料定了忘川會幫他嗎?
在他邀請大家中秋節去家裡玩,他剛好就也要去家訪,大家本來都沒機會玩劇本殺了,結果他居然會主持,讓大家一次次單獨前往密室,他這麼處心積慮,一次一次地去佈置每一個人的線索,絕不只是扮鬼嚇人這麼簡單,他肯定有其他陰謀,但為什麼大傢什麼事都沒有呢?
雖說劇本是隨機的,但是在大家坐下了他才開始打亂,誰知道他的打亂是不是真的打亂,最後打亂了卻是按坐著的順序發,也就是,他掌握著每一個人對應的角色。他給何忘川和江鴻鶴還有他安排的這三個角色,是要看忘川最後做出怎樣的選擇嗎?看她會為了正義,還是會為了他這個人。
言三生呼了一口氣,他想,也許是他過度解讀了,想得太多。他不知道林然究竟想幹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林然這個人真的大有問題,絕非善類。他或許會利用他老師的身份讓他們做一些事情,但萬事都要加倍小心。
言三生覺得自從那次見過冥君之後,接觸這些事就越來越多,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這下,知道了這兩個人的身份,要考慮的事情就更多了,他很能體會到在他還不知道這些事情之前忘川的壓力,那時候,是她一個人,要為他考慮,害怕他知道了擔心,又害怕他不知道不會警惕,只能默默保護他。
忘川……
想到她那雙絕美的眼睛,堅毅的眼神,他心中泛起一絲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