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本是庵堂的俗家弟子,齊諱趁她入睡時將她從銀城抱來金城,還為她定下這般荒唐的婚事,任她萬般哭鬧皆無用,齊諱說大不了把她丟下馬車自生自滅,再抱別人來充數。

金堂掀開車簾,是連綿的山脈,若真被丟下去,她是如何都走不回去的,這才死了心認了命。

花轎落地,轎頭一擺,金堂被桂圓攙扶下了轎,磕磕碰碰一路總算進了正廳,大喜之日府內卻有著一股死寂。

她舉止生硬地拜過天地高堂,側轉時一個不慎竟滑倒在地,喔喔幾聲,一隻公雞飛落到她的身上,落下的雞揮著翅膀還不斷踩踏她的肚子。

突然蓋頭一飛,她被嚇得六神無主,憋了半天的淚總算流了下來,又聽哈哈幾聲,正是與她拜堂的少年。

“豫華,不得胡鬧!”

女子低喝鎮住了他,金堂聽過這個聲音,抬頭看果然是白府的二夫人。

齊諱曾帶她來過一回白府,那時金堂哭得兩眼荔枝,二夫人見了也無奈,但事關幼子性命不得不為,她即刻下聘定下婚事,掏出一袋錢遞給了齊諱。

金堂求她不要,自己是庵堂的弟子,強行配婚是要遭上天懲罰的。

誰想二夫人喜上眉梢,“還真是庵堂的俗家弟子,看來人沒有找錯。”

齊諱說過,沖喜的女孩除了生辰八字要合,還要是與佛道有緣之人,白思望才能逢凶化吉。

桂圓見她不願意,湊上來問:“夫人看我成不成?”

“桂圓,別鬧。”

齊諱急忙將她拉回去,二夫人頗有興趣,“你也是庵堂的弟子?”

齊諱尬笑了聲,“不是,她是我路上撿來的孩子。”

可二夫人還是問了聲她的生辰八字,一聽是中元節生的,霎時冷下了臉,既然八字不合,桂圓只得作罷。

二夫人又看向金堂,僅一瞬間眼眶中已露出清淚,“小師父,你既然是侍奉佛門,便該慈悲為懷,眼下有一個孩子只有你能救他,難道你能夠見死不救嗎?”

出家人應慈悲為懷,這話是沒錯,但金堂沒讀過什麼書,也不懂如何反駁,稀裡糊塗地認為自己是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見她眉頭已有鬆弛,二夫人不等她反悔,當下定了三日後的婚事。

三日後,金堂糊里糊塗地上了花轎,婚事辦得急,她連一套正經的嫁衣鳳冠都沒有,除了一身沒有繡花的紅衣,頭上就垂著兩條紅絲帶。

幾個奴僕忙著捉雞,金堂被人扶起整理著裝,四處的喔喔聲啄著她的心,她希望這隻公雞永遠捉不著,可它不是鳥兒終究是飛不走的。

隨著一聲夫妻對拜響起,金堂僵直的身子骨還是彎了下去。

起身時金堂才看清眼前的少年,妖里妖氣一股壞勁,聽名字該是白家的嫡長孫白豫華。

“哎,你怎麼沒裹小腳?”

豫華嬉笑著說,金堂肚子裡早憋著一股氣了,狠狠扯下紅蓋頭來往他臉上一丟。

豫華被砸了一臉霎時要發作,二夫人將他怒斥一頓,好在已經拜完了堂。

“禮成,送入洞房。”

“不成,這婚不成!”

一中年男人闖進正廳,眾人紛紛向門外望去,異口同聲地喊了大老爺。

二夫人氣急敗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什麼時候不回來,偏偏這個節骨眼兒回來壞事。

“玉葭,跟你說了,別信什麼偏方,這孩子不是金城人,爹要是知道了該如何是好!”

眼看大老爺攔著婚事不讓成,玉葭一個大步上前,摟住他的腰,對他道:“望蔭,你知道我為何給孩子取名思望嗎?”

“思望...”

他輕輕唸叨著,思望思望,思念望蔭,時隔多年,今時今日才明瞭其中含義。

趁著他分神之際,玉葭吻了上去,這場面直直看傻了眾人。

金堂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默唸著非禮勿視,這大老爺和二夫人又不是夫妻,真是傷風敗俗。

他們情到濃時也不顧看傻眼的眾人,如一對久別重逢的夫婦,含情脈脈,如膠似漆。

眼看大老爺色迷心竅不中用,趁著眾人不留神,金堂雙腳不覺動了起來直往外跑。

不想出了屋子就撞上一人,倒地的竟也是個孩子,只是這孩子瞧著虛得很。

“二少爺,你沒事吧!”

兩婆子將他扶起來,連忙噓寒問暖,生怕他有什麼事。

原來這孩子就是白府二房的少爺,白思望。

“金堂,你可不能跑,不然姓齊的會把我賣去窯子的。”

她被追來桂圓抱住,此時屋內的豫華也追了出來,“你跑什麼!”

金堂用盡了力氣掙脫不開,桂圓也累得鬆開了一隻手,她對著豫華道:“大少爺,你看我立了功,能不能給我一點那個。”

豫華從兜裡掏出兩大洋,桂圓伸手去接,金堂趁著機會掙脫開,卻被一旁的婆子們攔下來。

她此刻心急如焚,竟惡向膽邊生,將這個病秧子一把推到在地。

思望倒地後嘔吐不止,吐了一地的黑水又渾身抽搐,霎時場面亂成一團。

金堂看著這雙無處安放的手,心中滿是懊惱和悔意,可還沒來得及懺悔,她本能地撒起腿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