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悟星雲儘管不通,卻想一聽。

“為什麼?”郭界卻把眼睛放大了,便就揚身坐起,萬般平靜道:“沒有為什麼。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什麼不夠,就要想辦法弄夠。哪裡不足,就要設法補足。怎般不好,就怎般改變,讓它更合理,更完善。”

悟星雲漸變陰沉,不由發問:“就算是用盡一切,不擇手段?”

“對。”郭界給予肯定,也早將生死拋開:“就算是用盡一切,不擇手段。就算是強行扭轉,要犧牲更多。該做的,就要做。”

“什麼是該,什麼是不該。”悟星雲只覺惱火,卻沒有表露太多。

而對於他所問之事,郭界卻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望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柯唐兩氏輪政,這百年姓唐。”

悟星雲不禁皺眉,靜聽對方道:“雖然近十年以來,我柯唐一切向好,可是近千年之間,卻受盡周邊諸族的壓迫與剝削!你看柯唐!!雖然國土面積遠比所有中等國家都要大,更壯闊,可百姓收入,人民的生活水準卻與日遞減,各種成本都在與日俱增,甚至不比玉華這等小國!換作是你又該怎麼做!”

面對這種問題或憤怒,悟星雲只能還以冷漠:“我不懂。所以就無話可說。只是不明白,這與我悟家又有什麼關係。”

哪知,郭界卻是這麼說:“本來也沒關係,機緣巧合而已。”

“什麼巧合?”悟星雲不由眯眼,可郭界卻一臉平靜,根本對他目裡的兇險視而不見:“碰巧遇到了。”

而這個答案,也讓悟星雲皺眉不語,禁不住在心中遲疑一句:“只此而已?”

而郭界也好似從那扇靈窗當中看出了對人的心思,於是就道:“就當做一個試點。如果能夠把你扶植起來,以後就算不做附屬,只是藉助家族影響力和生意互通,我柯唐就能緩解很多常用資源的緊缺程度。”

但對於這種說辭,悟星雲卻不願苟同:“將有兵權,怎甘心為將?”

而面對他的質問,郭界反倒怡然不懼:“柯唐與人不一樣。”

悟星雲頓時面目一沉,他也說不出對方那副姿態到底是種高高在上的道貌岸然與目空一切,還是凌駕在旁人思想和意志之上的坦蕩之尊,只是覺得心理抗拒,沒由來的感到厭惡,於是便咬牙,字字緊逼道:“哪裡不一樣。”

面對這個問題,郭界儘管不是立刻回答,但卻沒有猶豫甚至沒有思考,只是望著他的雙眼,一成不變道:“就算成為最強,也不會吞併別人。就算身位至高,也不會霸持天下。更不會干預。去欺凌,去奴役,去壓迫,去搶佔那些,本不該遭此責罰,更不該無辜受罪的弱勢族群。”

悟星雲右眼一眯,始終懷疑,可郭界卻毫不避視,漠然於心道:“‘算計’這個詞,本來該是為了共同利益最大化而特地存在的。可惜……唪。也正是因為流過血,苦痛過,所以才不願看到別人也這樣。這不止是郭某一人為之信奉的一切,也是我柯唐、十幾代江山,都未曾改變過的社稷準則。”

悟星雲一時無言,隨後才問:“只是不吞併?”

“當然。”郭界雖然立刻接應,可與後話銜接,卻有些詞義莫名:“如果真有那一天,該死的人也全部都要死,該滅的東西也全都要滅絕。就用我等罪人的終結,和那些汙穢的覆滅,來烘托,去塑造,與眾共創出一個更加合理與完善的世界。”

但對於這些,悟星雲卻只有陰鬱:“千古不變,又不代表今朝不變,未來不變。”

“你要甚麼說辭!”郭界突然大怒,凜然逼視道:“不曾發生的事情,去說指什麼?!”

“你這人過於極端,未免、”悟星雲頓生反感,可郭界卻右瞼一顫:“極端?人不極端,怎有決斷?沒有決斷,哪有將來?最起碼——我們有魄力,敢於踐行和奮戰。——而且世人,又有哪個不矛盾。人格之上,又有誰人不極端?無非是混淆人心,不想要也做不到求同存異,才去汙衊抹黑。”

悟星雲不由攥拳,既然雙方根本不在一個角度上,也沒有必要再掰扯,便陰沉沉地掃了對方一眼,不做計較,不與討論道:“我給你一條活路。你選不選。”

郭界眉宇一凝,隨即眯眼:“說。”

悟星雲稍作凝視,隨後便問:“他該怎麼死。”

郭界皺眉,卻不去看。

悟星雲同樣沒有去看,只是凝視著對方的雙眼:“我耐心有限。”

郭界把眼一眯,漸歸平靜道:“該是遇刺。不,是被妖獸襲擊。”

悟星雲稍一眯眼輕點頭,隨後只是轉步一踏,就飄然轉身地從那門戶之中飛退了出去:“別想找人揭毀那道命符,只要有外人的修為觸碰,哪怕只是一瞬的接觸與滯留,它也會產生異動。彼時我就算遠在萬里之外,都能將之引爆。”

郭界陰沉咬牙,本要聚目看透那雙眼睛,可惜黎明破曉……只能目送那身形溶入光明。

呼……

晨風送暖,卻有些溼冷。

待心思落定,便不由看向那人屍體,可卻憋屈攥拳,不禁暗罵:“你這蠢貨……”

啪!

“爾是我與汝祖共育也,簡直口逆蒼天,滿嘴糞便!”

“斯為何物?”

“你這蠢豬!!”

“你他媽的才是豬!少跟老子扯那些!接招!”

“我會怕你?!”

“你怕你媽!”

“趙東林!!”

這兩人也是離譜,真不知有何等大恨,竟然在此爭鬥了快要一天一夜,你看旁邊:悟星河都如同昏死一般睡去了,是右腳勾地、左腳放凳,而其人歪靠座椅,兩臂下垂;三個僕從也都在地上睡倒了,還趴躺一堆,摟腳抱腹的;就連門外的兩方人馬也個個盤膝打坐,對周邊充耳不聞。

嘭!

又一塊桌布應聲飛來,直接蓋住了悟星河的斜方臉,使那天尊原地變新娘。

噔!

又一片靈刃迸濺紛飛,不但將牆上的壁畫一分為二、半壁懸落,還將一叢菊花瓣灑向那三個跟班的臉面。

林某人趴在最上,是因為花瓣過分垂青才覺得臉面癢癢,便揮手亂擺了一下:“哎呀別鬧了。”

“唪、唪。唪、唪。”這位被林某人罵作狗腿子的傢伙兒就趴在第三位的腿腳上,也同樣沒有被花瓣拋棄,只覺得鼻頭異樣,就不停地吸鼻子噴氣。

“哎……嗨……”至於這第三位,卻是四仰八叉的躺成大字狀,又因為被花瓣粘住嘴角和兩個耳垂,就覺得哪哪不自在,夢囈一般左一轉又一轉的,就是不睜眼:“別打啦……別殺啦……累壞了……躲不過來了……”

嘭!

突然間,就有一塊尖銳的桌板碎塊旋射而來,不但與悟星河的右眉毛產生肌膚之親,還將那眉梢上的角峰削掉了。

“鞥?”悟星河本人更是一顫就醒,可是坐起來胡亂一看就倏地躺屍,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管外在,渾然是個睡不醒的畜生:“有完沒完了……”

時間飛逝,眨眼天晴,午日遁形。

“你媽的……”

“你媽的!”

“你媽的!!”

“你、”

見那二人又要繼續發病,旁側正要端杯喝茶的悟星河也是看將不下去,終於惱然然、慢吞吞地開了口:“哎呀、行啦……行啦……!還有完沒完啦?”只此一說,就把手上端著的茶盞隨手丟在一邊:“你兩個操他媽的,說不煩我都聽煩了。都是成年人了,我知道你們互相不順眼,我也看你們兩個不順眼,可又能怎麼辦,啊?”

“鞥?”那二人頓時轉頭看來,可悟星河卻對那二人目裡的陰沉不感冒:“嘖,這不是被逼無奈嘛……反正都坐到一塊兒了,出錢還是出力,你們自已選。”

“出什麼錢?”李如龍即刻發問,趙東林也不甘落後:“出什麼力?”

悟星河也是沒轍,就拿話搪塞:“這總得弄個么蛾子出來嘛,不然碰什麼面?有什麼搞頭?”

“什麼搞頭。”這邊的趙東林才剛剛皺起眉頭,那邊的李如龍就開始撇嘴:“你要什麼搞頭?”

“賺錢~~吶!”悟星河屬實懊惱,起身就道:“靈幣,元石,白花花的銀子,鈔票,盲~~尼知道吧?啊?總得明白一樣吧?——銅錢,元寶,紙幣,冥幣?他媽的刀樂啊!馬~~內~~!仙鈔啊!”

候在一旁的三個跟班全被說愣了,無非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結果更加遲鈍與莫名其妙了,個個都是摸不著頭腦的大禿驢。

至於那兩位,卻是一個翻眼望天,一個突然撒手下坐,不但以空氣為座椅子仰靠著,還把雙腳翹到了桌面上:“要錢沒有,面子嘛……能借幾個。”

“嘖。”悟星河剛要急眼,這邊的趙東林就突然撇嘴坐下:“面子……”

話當時,不但自有圓凳趕來接駕,那隨從也瞬間剎停在側,立刻給主子捏肩捶背:“少爺。”

“鞥。”趙東林也是敷衍,陰鬱搖扇快扇風:“力氣嘛,出不得,但是這銀子……哼哼。”

“怎麼個說法?”悟星河頓時來了盼頭。

李如龍也禁不住把俊目斜瞥了過來,可望了半天,卻從對方那個逼嘴裡面看出來一句“看你有什麼說法了”,於是又撇嘴,極其不屑。

“好~~!”悟星河順手一拍桌子比拇指,隨後也不管旁人,就把桌面一掃而淨,管他手臂上有沒有扎刺,就算袖管破裂也都看不見,先鋪上藍圖再說:“我不得不拿出這份東西了。”

“鞥?”二人一望,立刻起身湊來:“斯是何物(此是何物)?”

話外一提:這桌子早就沒了桌子腿,而且裂痕叢叢,缺損嚴重,但就是漂浮不落,也不鬆散,卻是賴於那二人還沒有徹底撕破臉。

至於那藍圖……太雜太亂,根本不能細看。

是以,趙東林便掃了一眼大概,嘩地一聲撐開紙扇,輕扇快風:“有什麼說法?”

“唪。”悟星河自信哼笑,立刻接話:“我並非浪得虛名,此番更非是空手而來,正所謂一顆紅心,兩手準備,我欲以這賽馬場作為商路先鋒,代我揭開這異世面紗,拼湊出一幅商業版圖,建造出一個商業帝國。”

“哦。”李如龍應聲敷衍,倒是在認真琢磨這圖中構想。

啪。

悟星河落手一拍,將那處圖稿圈在虎口當中:“再以這蹴鞠場作為二道樁,只要用它撞出名頭,就順便拉商做盤,再把一切附屬,相關產業全盤包下,搞他娘個大壟斷。”

“哦?”趙東林雖然看不太明白那些亂七八糟的圖稿,卻已經將之逐個逐段的拓入了腦海當中,之於對方所說的大壟斷,更是瞬間喚醒了他骨髓當中的好事因子。

至於悟星河,儘管早就噴出了幾股腦的事情,卻還是嘴巴不停:“就把這摔跤,”

“就是角抵。”李如龍的跟班倒是個熱心腸,生怕別人看不懂,或是不知道。

“角鬥,”悟星河點頭又道,但這次接茬的傢伙兒卻是變成了林某人:“人獸對決。”

悟星河點頭又說:“修為競技,”

“就是打擂臺。”趙東林的隨從也不甘落後,且比另外兩位湊的更近。

悟星河立刻給予肯定,隨後又看向李如龍的跟班:“全能競賽,”

那廝稍一沉吟,立刻點頭:“就是不限手段和修為層次,在一條賽道上統一爭高低,看看誰先到終點,誰能活到頭,也不禁止使用道具,殺人放火。”

“錯!”悟星河立刻批報,但等幾人投來困惑,就一臉嚴峻地說道:“可以放火,但不能殺人。”

“不能殺人?”趙東林禁不住與那死胖子對視了一眼,隨後就紛紛撇嘴,相互嫌棄,也可謂心有靈犀,這才異口同聲:“(你他媽的……)那還有個啥意思?”

只是這種默契……李如龍實在不樂意,就把眼睛斜瞥了過去。

反觀趙東林,卻鄙夷昂首,淡定扇風:“殺人不能,那打人總可以吧?”

“打、”悟星河剛要開口,趙東林就迅速甩合紙扇,語扇同出道:“哎~~!你可千萬別說不。如今這天下,可沒有幾個純粹的凡人螻蟻了,像這種緊張又刺激的熱血賽事,就該把緊張,刺激,和熱血這三個大字貼到別人腦門上,若是不見血,連人都不能打,那還搞個屁啊?回家拔蔥種蘿蔔去吧你!”

“少爺高見,少爺高見!”那隨從慌忙比出大拇指,不愧是個眼力見,又誇又讚的。

“唪。”趙東林也樂得一馬屁,就故作尊高地晃轉起了腦袋,一臉的對誰都是看不上,要多嘚瑟就有多欠扁。

“你他媽的……”李如龍不禁暗罵,就見悟星河頷首回答:“打人可以。”

“鞥。”趙東林用喉結給了一聲回答,實為敷衍就算了,還抽空跟旁人一點頭。

那隨從一看到主子作出這種神色也是不由心驚,於是便慌忙掏出自已的隨身筆記本,當場用口水溼墨,記下一句會心名言:“只要我不打死他,就不算殺人。”

李如龍早在隔岸觀察,此間看對方那般死皮不要臉,也是禁不住嘴角一抖,又恐被人發現自已沒話去說好尷尬,就立刻斜瞥了過去:“這種東西怎麼賺錢?”

悟星河眉頭一皺,立刻對視過去:“賣門票啊!”

“賣門票?”李如龍當場就要急眼,卻被對面的趙東林搶走了後話:“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