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一不小心就犯病。
他今天能穩定的入睡，就是我最大的心願，我真的不想感受一次他抱著我哀嚎了。
“噓，好像是有人來了。”於慶威開口道。
那是在屋外被積雪覆蓋的地面上傳來的輕輕的腳步聲。
“砰，砰，砰。”
透過窗戶，我看見一個身影站在門口。
我起身穿鞋，“你們別動，我去開門。”
那是一個穿著厚重大衣、戴著兜帽的人。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注視，他抬起頭，我們的目光在那一刻交匯。
小矮子。
“大野少佐讓你們過去。”
“好。”
他離開後屋內靜極了，我們三個相視無言。
以為只是個小隊，現在卻好死不死的碰到了一個團。
“許滯，別擔心，先過去看看，如果想要我們的命，當時我們就死了，不會給我們安排住處的，他們還沒有這麼好的心。”
我看著麥麥冷靜的眼神，深深呼了一口氣，“我沒事，你顧著些於慶威。”
他如果在大野面前發瘋，那我們也不用想著怎麼逃跑了，現在就想著哪好埋哪吧。
麥麥掀開於慶威的被子，“走吧，不去就不是有人通知了，到時候就是扛著我們的屍體。沒準在臨死前還得對我們進行一下活體解剖。”
“我不去。”
“你得去。你不要想的太糟糕，這裡人多是因為這是他們關東軍選擇的重要戰略要地，並不是因為我們，是這裡一直有這麼多人。”
“你可真會安慰人啊，麥麥。你都說戰略要地了。我們現在在人家的命脈裡，這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死在這裡啊。誰都知道，死人的嘴才是最嚴的。我看你說的那個地道，也沒戲了。”
我走到他面前，“走吧，於慶威，天王老子來不了，沒準你可以噹噹，現在正在歷劫的龍傲天。”
“許滯，我真是謝謝你啊，大可不必。”
我們三人被帶到了一間房間，椅子上坐著一個疾筆寫東西的人，他身穿黃色軍服，馬褲及膝，長筒靴緊束其踝，腰間則以皮帶緊收，而桌旁則有一手杖在桌子旁靠著。
“你們來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沒有抬頭，依然專注於手中的書寫。
會中文。
不知道為什麼，會中文的島國人，我都有一種他們極其虛偽，易會哄騙和蠱惑人的感覺。
我們不敢說話，生怕打破了這個房間裡的寧靜，他對我們不利。他的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沒事，不用害怕，我這裡原本有位總陪著我的軍醫，不過他前不久有兩位學生感染鼠疫去世了。他悲痛萬分，病了好久了。你們也是醫生，正好先接替他一陣吧。”
不會這麼倒黴遇到山本他的老師了吧。
我看向於慶威的臉，他的眼神立即明亮但瞬間又暗下去了。
壞了，似乎真的是。
“您說的醫生其中一位是姓王嗎？在卑家店。”我回答。
“你們認識？想起來了，他就是H市人，怪不得。”
“我們一起工作過，我這裡還有他臨終前寫得藥方。”
“這倒是件意外的收穫，不知道你們方不方便交給我，我轉交給他的老師。他們師生一場，讓他留個念想。”
讓他留念想是假，想要他的方子是真的吧。
“當然，這方子原本就不是我們的，放在王醫生的老師手裡更合適。”
突然，他停下了筆，抬起頭，直視著我們。他的眼睛彷彿能夠看透我們的內心，讓我們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你們知道為什麼他們把你們帶到這裡嗎？”他問道。
我們面面相覷，搖了搖頭。
他站起身，緩緩走到手杖旁拄起它。“你們這裡的人講究望聞問切，太慢了。我這裡的傷病都是急症，需要拿得了手術刀的人。這麼晚喊你們來，是想讓你們處理一下傷員。”
他拿起身邊的防護服套在身上，“你們也穿上吧，那裡面是一些做實驗的人員，不小心把化學物質洩漏了。”緊接著他把防毒面罩套在頭上，“傷了好幾個人，我帶你們過去。”
空蕩的屋子，躺著四個渾身赤裸的男人。身上多處長有紅斑區，並出現眾多小水皰。
“多久了？”麥麥問道。
“快18個小時了。”
“準備點石灰水給他們衝一下，我們再過去。”
大野還沒有說話，他後面跟著的人很興奮。“可與鹼性物質融合，說不定真能救他們。少佐您請來的人真是厲害，一下子就想到了。”
麥麥聽完沒有任何反應。
“試下效果。”
不過跟著大野的人似乎正在興頭，他作出個請的姿勢，把我們領到了另外一個屋子。“他比較嚴重，看看有沒有辦法。”
我們三個看著他搖了搖頭。
“你們也覺得他不行了？”
於慶威回答：“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得救，但她們兩個不會說R語，也聽不懂。”
“原來如此，可惜，我只會一點點中文，還是和王醫生學的。他還給我起了箇中文名字，富貴。他說在你們這裡代表著人美好的期望。”
嗯......
這麼說也對。
我們看向屋裡的人，皰疹邊緣充血水腫，皰液清亮呈琥珀黃色，有些變得混濁，有些地方已經爛的不成樣子了。
“刮掉。”麥麥走出屋子，“沒有別的辦法，只有這個。”
“她說什麼?”富貴問道。
“她說刮骨。”
富貴聽完臉色蒼白。
“許滯，我其實已經猜到了。當時不是很確定，現在我很肯定是二氯二乙硫醚。”
“聽起來很耳熟，不會是芥子氣吧。”
麥麥點點頭。
“可，時間……”
“我們回去說。”
這讓我想到後世對它的描述：
有這樣一種東西，它不如槍炮擊發時聲勢浩大，卻如同幽靈一般殺人於無形，在戰場上看見它，就如同看到了死亡。它那芥末和大蒜一樣的標誌性的氣味，讓人不由得心生恐懼，想要逃離，而一旦你被它纏上，等待你的就只有全身潰爛，內臟受損，直到死去。它曾讓XTL的雙眼一度失明，也曾在戰爭中殺傷數百萬人，因此被稱為“毒氣之王”，它就是 芥子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