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此言一出,其他兩人臉色都變得有些微妙。顧明棠是錯愕,凌玉霄則如同被戳穿了什麼一般,眸底潛進幾分心虛的神色。
“前輩……這話從何說起?”別不是她早就做好打算要帶入墳墓的那個秘密吧。凌玉霄心裡七上八下,面上卻不能顯出驚慌之色,顧明棠明察秋毫,她怕一個不小心就給他看出來了。
所以自然是不能認的,最好可以裝瘋賣傻混過去,或者祈禱這位前輩看出來的是別的什麼事……
可惜了,怕什麼來什麼。
“你怕是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內傷,才會在體內下如此多的金針鎮壓傷勢。”紅衣女子一針見血地指出,“但是這並非根治之法,傷勢也不會因此痊癒。雖然外表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可是一旦勞心勞力,或是動武、施法過度,身體就很容易被透支。”
“再者若是情緒大喜大悲,也會因此衝撞到體內的金針,導致金針逆血而上,屆時更有可能出現生命危險。”
言罷,紅衣女子一臉凝重地看向凌玉霄。
“以你目前的情況,實在不宜摻和這等兇險之事,還是先顧好自已的身子吧。”
凌玉霄聞言不禁苦笑,這位前輩的眼睛未免也太毒了點。她本就不怎麼會撒謊,更何對方字字句句說的都是真話,想反駁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最要命的是,這事被捅到了顧明棠面前,凌玉霄本能地意識到,自已日後的自由行動時間恐怕會因此受到極大的限制。
倒不是她忘了把顧明棠支開,而是……先別說能不能支開,他自已會探查法術,支開了也沒用啊。到時候放一隻螢火蟲進來,大堂裡什麼情況全都瞭如指掌。
這麼多天的相處之後,凌玉霄也算稍微摸透了顧明棠的行事作風。但凡是讓這個人上了心的事,他會使出各種手段去得到自已想要的結果,與其讓他為了求證搞出些更離譜的事,還不如現在就告訴他算了。
自然,這個“離譜”是相對凌玉霄而言的,在顧明棠眼裡,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手段。
“被前輩說中了,我確實舊傷未愈。”凌玉霄無奈地點點頭,又道,“但長久不習武,武功就會荒廢。長久不修煉,法力就會凝滯。與其讓我就這般渾渾噩噩地度過餘生,還不如在剩下的年歲裡做些自已喜歡的事,前輩以為呢?”
“修煉是一回事。”紅衣女子倒沒有反駁,而是贊同地點點頭,“以身犯險又是另一回事了,若對方是良善之人另當別論,可現下他們顯然居心叵測。”
這話就讓凌玉霄真的沒法回了。說到底她自已也並不是很想救那位景公子,甚至還覺得這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善惡有報。可是如果妖物後續傷害了其他無辜之人,或是影響到這個小鎮的話又該怎麼辦?
要是這裡有鎮妖司就好了,如果有英霞那樣的高手在,像上次一樣兩個人共同行動的話,風險也會小上很多。
“你似乎很在意這件事。”紅衣女子端詳著她的神色,心知她看起來不會輕易放棄,“罷了。相遇是緣,我隨你去走一趟就好。”
……所以這是打算幫忙的意思?凌玉霄聞言一愣,這位前輩剛才還說以後不會再管閒事了,這麼快就改了主意?
“別誤會,我不幫人打白工,你後院那幾塊靈田裡的異草仙葩分我一半。”紅衣女子毫不忌諱地伸手,遙遙虛指向櫃檯後的小門,“我要是沒看走眼,應該這兩天就成熟了。”
她這個請求提得如此流利,反倒讓凌玉霄怔了半秒,回頭看一眼門後的院子,忍不住轉過身來:“所以……前輩該不是早就知道這裡有仙草,才會來光顧的吧?”
紅衣女子清咳一聲,面上依舊古井無波,看起來卻稍有些不太自然:“確是。”只是先前被那兩人打了茬,光顧著關注妖物的事,差點把真正的來意給忘了。
不過也好,省了她找理由的時間,原本她還有點頭疼該如何提起這件事,畢竟人家也沒義務必須賣給你。如此想來,這筆買賣於自已而言還是划算的。
“好吧,那就依前輩所言。”凌玉霄沒怎麼多想就答應了。那些靈草仙葩確實很珍貴,但她有田地又知道種植的方法,因此這些作物並不缺乏來源,到最後無非都是時間問題。
既然對方想要,那分一半給她就是。能僱到一個這麼強的幫手,心裡的底氣也能更足幾分。
說到底還是因為凌玉霄沒有相關的實戰經驗,鏡妖這種東西與只會依靠本能攻擊的美人骨又不同,到時候萬一中了對方的幻術,或是被擬態暗算都很麻煩。
得到了她的首肯,紅衣女子也明顯鬆了一口氣:“如此甚好。我們那地方常年寸草不生,什麼東西都別想種出來。我饞花茶饞了很多年了……”
聞聽此言,凌玉霄突然難得地生出幾分好奇:“不知前輩是何方高人,師從何處?”
“這……”意識到自已不小心說漏了嘴,紅衣女子忙捧起茶杯想要掩飾,“我無門無派,區區江湖逍遙客罷了。”
說話時眼睛卻不自覺地看向別處,估計是在蒙人。
凌玉霄啞然失笑,倒也沒有出聲戳穿。對方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只是單純地不想暴露身份。
既然如此,她不想說的話那就算了,自已不也顧慮著四皇女的身份不願被外人得知嘛,沒什麼資格和立場去指責別人。
顧明棠在聽到對方說饞花茶的時候,已經很賢惠地端來了冰鎮過的荷花清露和牡丹花糕,霎時花香幽幽,一室清涼。
“真好啊,我們那的池子裡都是一灘死水,什麼活物也沒有,只有靈魂還溺在裡面……”紅衣女子滿目豔羨,小口小口地品嚐著,顯然很是珍惜。
“這些都給我打包一點。”最後紅衣女子沒怎麼吃正餐,花茶和糕點倒是用了不少,還帶走了許多。
“那麼前輩,關於那件事……”凌玉霄是想問該以什麼理由上門去除妖,畢竟那兩個人肉眼可見地不會配合。
紅衣女子面無表情地擺擺手:“直接進去,把他們打暈,把鏡子砸了就好。”
“……”凌玉霄有些回不過神來,這麼簡單粗暴的嗎?
不過此刻顯然還有更需要她重視的事。待店裡唯一的客人也離開了之後,顧明棠悄無聲息地挽住凌玉霄的手臂。
“殿下,關於先前的事……臣侍想聽一下你的解釋。”
凌玉霄認命地閉上了眼。
當夜,為了安撫哭唧唧(雖然是裝的)的小狐狸,凌玉霄只能犧牲一部分睡眠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