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林秋棠,李少俞神色微變,但很快就掩蓋住了這一瞬的慌張。

他走到林秋棠面前,笑著問,“綰綰不會同情相悟的,對嗎?”

“綰綰應當與我一般,痛恨這骯髒的倭國,對嗎?”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聽到林秋棠的回答,想要禁錮她的思想,以此來達到認知上的統一。

看到地上瞪大眼眸,口吐鮮血滿臉不甘的相悟,林秋棠神色浮現出愧疚,輕輕點了頭。

“是啊,陛下永遠不會錯的。”

李少俞想要上前擁抱她,卻被林秋棠後退一步躲開。

她吩咐帶來的內侍,“給相悟皇子清理一番,好送他迴歸故土。”

說完,她紅著眼眶看了一眼李少俞,轉身大步流星離開。

“綰綰。”

李少俞向前追了一步,又停了下來。

他察覺到了反常。

“綰綰與相悟的關係,是何時得到緩和的?”

“相悟身死,綰綰不該有這般大的反應才是。”

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吩咐墨竹,“去查。”

這時,周輕輕在宮女的攙扶下走進了御書房。

看到這地上的鮮血,她臉色微變,笑著攙扶上李少俞的手臂。

“俞郎何須發這麼大的火?”

“我腹中孩兒想父親了,所以臣妾特意熬了補湯,前來看望陛下。”

李少俞嫌惡地甩開她的手。

“輕兒有心了。”

他嗓音冷沉,坐在桌前看起奏摺,未曾看那補湯一眼。

周輕輕神色受傷,“陛下可是在嫌棄臣妾髒汙?”

她跪坐在李少俞腳邊,“可若是有得選,臣妾也不想流落難民營,被人玷汙清白。”

“可是為了腹中的孩兒,臣妾只能與賊人虛與委蛇!因為陛下不在啊!”

周輕輕哭紅了眼眶,“臣妾那時候以為陛下死了,只能拼命地想要給陛下留後,即使身處地獄,臣妾也從不後悔。”

她失落地看著李少俞,輕聲質問,“可陛下沒有死,卻從沒想過要拉我出泥潭。”

“臣妾飽受煎熬之時,你化作旁人模樣出現在林秋棠面前,與她調情……你可知臣妾的心有多痛?”

李少俞終於從一堆奏摺中抬起頭來。

周輕輕聲聲誠懇,他心中也不免出現了愧疚之情。

嘆息一聲將周輕輕扶起,李少俞沉聲道,“是朕的不是。”

“委屈你了。”

他拿起周輕輕親手熬製的補湯,一飲而盡。

周輕輕想要撲進他懷中,卻被他推開,柔聲道,以安胎的由頭命人將她帶下去。

周輕輕緩緩闔上雙眼,深深的失望染上眉眼,心間悲慟。

京畿衛前來傳信,言說各小國兵力不足十分之一。

數國來朝,如今,只差南國。

李少俞頷首,吩咐道,“吩咐各部做好各國交接工作。”

“通知朝臣,一炷香後上朝。朕有要事宣佈。”

“是。”

一炷香後,眾位朝臣立於宣政殿,上百人眾,無交頭接耳,更無人不守規矩喧譁。

“陛下到——”

百官齊跪,“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坐於龍椅之上,李少俞面帶喜色,“眾位愛卿平身。”

“今日臨時午朝,匆忙了些,不知各位大人的安邦定國之策,可有想好?”

為首的丞相站出來,“微臣覺得,可‘以禮治國。’確立新的社會秩序,劃分百姓階層,以道德約束百姓,以國力震懾百姓。恩威並施。”

另一朝臣站出來,“微臣以為,此時應以休養生息,減免賦稅為主。”

李少俞思慮著朝臣的話,滿意地頷首。

“眾愛卿說得言之有理。”

他嗓音停頓,繼續道,“與朕不謀而合。”

“此時的虞國確實需要休養生息,以禮治國也是朕的初衷。但這還不夠。”

李少俞看著面前的眾位大臣,不怒自威,自有天家風範令人臣服。

“朕要實行分封制,設立藩王。再行推恩令,只要有功於虞國,皆可開恩封王。”

“著力踐行納賢令。天下有志之人有才學之人皆可參與朝廷設立的殿試。”

“設立巡撫司,監察司,以監藩王。”

“設立諫言司,開設無人之司,不管何人皆可匿名投帖進言,或有所求,或有所怨。樹我虞國清明之風!”

“人之身份有三六九等,按階級治理,恩威並施。在民間開設學堂。孩童皆可入學。”

這一道道旨令下達,百官再次跪首,“陛下聖明。”

身處宮殿中的林秋棠聽聞此事有些驚訝。

“這一世的李少俞,怎的與前世這般不同……”

前世之時,李少俞可並沒有實施這些政策。

林復禮坐在她身邊與李紹胤下著棋,“這些政策,有許多都是無傷的意思。”

林秋棠恍然,“是爹爹告訴李少俞的?”

林復禮神情複雜地看著棋盤,“是也不是。”

“為了令李少俞信服,我只是稍稍點撥一二。可見李少俞心中早已經有了此般想法。”

“或許……他當真想要一個太平盛世。”

李紹胤輕輕搖頭,“即使朝代更迭不可避免會有人犧牲,但李少俞想要的盛世,代價太大了。”

“任意剝奪人的生死,將自己奉為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不會是一位仁軍。”

想著東晏死去的數萬百姓,林復禮嘆息一聲。

“昨夜再上盛安街,街頭燈火依舊,卻再不見人聲鼎沸,摩肩擦踵之景。”

“陛下到——”

殿外的內侍通稟聲傳來,李少俞匆忙起身,立在一側。

桌上的棋局還未來得及收,李少俞便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綰綰。”

李少俞大步流星進來,行至林秋棠面前,神色內疚。

“朕已經查清楚了,相悟呈給朕的秘術與傳世之毒乃是因為你。”

“你與他達成協議,答應他讓他留在虞國輔佐我,永不回倭國,他才會將寶物獻上。”

“綰綰,朕不知你們二人間的承諾,朕……愧對於你們。”

林秋棠不語,轉過身去不願看李少俞。

林復禮笑著衝李少俞道,“棠兒脾氣執拗,殿下不若留下喝一杯茶賣給棠兒一些時間。”

李少俞坐下,抬眼卻看到了桌上的棋局。

“這棋局……”

林復禮忙坐下將棋子收好,笑著道,“是老夫閒來無事,自娛自樂罷了。”

李少俞笑著頷首,“林伯父真是好雅緻。”

他眸中劃過狐疑之色,冷冽的眉眼不動聲色地瞥過這宮中眾人。而後與林秋棠道,“朕還有公務處理,晚些再來看望綰。”

李少俞走出宮殿,衝身旁的墨竹道,“命人搜查合歡宮,必須查出李紹胤的下落!”

墨竹驚愕,“三殿下不是死了嗎?”

李少俞冷笑一聲,“真是好一齣金蟬脫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