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皇宮。

李霓裳攜帶百官前來投誠,只為換取瘟疫的解藥。

李少俞在御花園宴請來客,林秋棠坐在他身邊,將他看向墨竹的眼色盡收眼底。

看著坐在下首一臉笑意的李霓裳,林秋棠忍不住輕輕搖了頭。

她沒有想到聰明如李霓裳,竟然也會相信李少俞的話,將自己與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一併送到李少俞手中。

李霓裳對林秋棠的目光視而不見,以茶代酒敬過李少俞之後,起身又道,“表兄,霓裳此次前來,還有一份禮物送上。”

她拍了拍手,遠處便走來幾位內侍,拉著一打扮的尚算得體的女子前來。

待那人走近了,林秋棠才認出,那女子竟然是周輕輕。

她有些意外。周輕輕竟然還沒死。

看到周輕輕,李少俞的神色微變,下意識握緊了身旁林秋棠的手。

他聲音冷沉,一雙鳳眸冷沉如冰,“霓裳這是何意?為何將這罪婦帶來?”

周輕輕似是痴傻了,見到李少俞也不跪,只一個勁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衝著李少俞嘿嘿直笑。

見李少俞質問,李霓裳忙跪在地上,“表哥,周輕輕腹中還有您的孩子。”

“這孩子還有三月便要出生了,這畢竟是您第一個孩子,霓裳這才斗膽將周輕輕救下,帶來宮中。”

李少俞神色依舊沉冷,只是看向周輕輕隆起的小腹時,目光柔軟了幾分。

林秋棠都看在眼裡,主動出聲道,“畢竟是你的血脈,便讓她留下吧。”

李少俞緊張出聲,“若是綰綰介意,朕……”

“無妨。”林秋棠打斷他的話。

她怎會介意?她巴不得看他走一場兒孫滿堂的鏡花水月。

林秋棠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去到周輕輕面前。

李霓裳快步擋在她面前,生怕她會傷害周輕輕一般,“周輕輕神志不清,恐怕會傷了你。”

林秋棠衝她頷首,輕聲吩咐,“將周輕輕帶去陛下宮中吧,請太醫來好生診治。”

李少俞下意識蹙起眉心,卻沒有反駁。

林秋棠和李霓裳對視一眼,目光又落在李霓裳身後的帶刀侍衛身上,與他交換了眼色。

李霓裳裝作看不見地偏過頭去,見李少俞看向這邊,忙道,“不知表哥何時能夠將解藥交給小妹?”

李少俞垂下頭去,衝墨竹揮了揮手,“將解藥取來給郡主。”

李霓裳大喜,林秋棠嘆息一聲,回到位置上喝起了悶酒。

李少俞心疼地看她一眼,趁歌舞奏樂後輕聲哄著,“綰綰,朕這絕非是濫殺無辜。”

“此事,霓裳也是知曉的,他們都懂朕,朕希望你也能懂。”

林秋棠不言語,就這般沉默看著墨竹將兩個檀木盒交給了李霓裳。

想來這其中的解藥,乃是一真一假。

李霓裳轉手就將解藥交給了身後的帶刀侍衛。

她衝李少俞盈盈一拜,“那霓裳就不打攪陛下了。”

說罷,她又看向林秋棠,“許久不見,林姑娘可要去我那處坐坐?”

林秋棠順勢站起身來,走出幾步才看向李少俞。

知曉林秋棠還在氣頭上,李少俞即使心中不願,卻並沒有多加阻攔。

“去吧。”他嗓音沉沉,“墨竹隨行,照顧好綰綰。”

林秋棠臉色不虞。

說是照顧,分明就是監視罷了。

她與李霓裳大步流星離開,到了李霓裳所在的驛站,便冷聲吩咐墨竹守在驛站外。

墨竹臉色難看,警告的看了眼李霓裳守在了外頭。

進了房間,李霓裳命心腹在門外守著,而後她看向林秋棠輕聲道,“李少俞有多少將士,你可知曉?”

林秋棠輕輕搖頭。

“不過定是比不得瓦溪將士與南國相加。”

說完林秋棠笑著看向房內的‘帶刀侍衛’,二人相擁在一起。

“此次投誠計劃,必須萬無一失才好。”

那侍衛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清冷俊美的面龐。

“綰綰放心,父親已經去往南國,與南無傷商議好,絕不會有任何閃失。”

“只是倭國國君不願投誠,不願供出李少俞。此事有些難辦。”

林秋棠眯起雙眼,“此事,交給我吧。”

“我知曉相悟想要的是什麼,從他那裡下手成功率或會高一些。”

李霓裳在一旁看著他們二人,忍不住搖頭道,“李少俞做的最蠢的事,就是心懷大業,還相信女人。”

“這越漂亮的女人越是有毒,更何況是一個早就心悅旁人的女人呢?”

“他簡直蠢透了。”

她如今早就放下對沈敘白的心思,心中也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想到這,李霓裳將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閉起了雙眼。

“希望你們二人能夠記住自己說的,不動瓦溪子民,留給我的孩兒一個清明的國家。”

沈敘白與林秋棠對視一眼,對李霓裳道,“這孩子現在未出生,瓦溪人又排外,定不會信服於你。所以天下一統,擇一位明主,是正確的選擇。”

林秋棠接過話去,“瓦溪國不再,但瓦溪地界,一定會由你的孩子統治。”

李霓裳攥緊了拳頭,沉沉頷首。

“如此也好,我只求守住瓦溪子民,替我的孩兒守住掌管瓦溪的權利。”

林秋棠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無聲嘆息一聲。

李霓裳性子向來剛烈。她說過會替父親報仇便一定會做到。即使動了心,即使懷了對方的孩子。

只是這般……她獨自撫養孩兒,看顧子民,便會辛苦許多。

林秋棠離開之時,在沈敘白耳邊低語一番。

沈敘白立即紅了耳根,垂頭不敢去看林秋棠的眼睛。

“好,我會去的。”

林秋棠回宮之後,得知李少俞一整下午都在寢殿中看顧周輕輕。

到了夜間李少俞才踏進她的殿中。

林秋棠推辭一番,還是讓她在這留宿了。

只是她口中嚷著怕周輕輕身上有病氣,命內侍搬來了薰香落到殿中,更是在殿外也放置了大的香爐用來薰香。

這殿內顛鸞倒鳳,殿外的人靜靜矗立著,目光呆滯,好似未聞。

翌日李少俞醒來,林秋棠正坐在銅鏡前梳妝。

李少俞揉了揉痠痛的雙腿,看到自己身上青紫的痕跡愣怔了片刻。

“這……”

他怎的不記得昨日綰綰這般兇猛……

“陛下醒了?”

林秋棠注意道到身後的動靜溫柔出聲,見李少俞那呆滯的模樣,忍不住笑道,“陛下可是身體不適?”

“剛剛京畿衛統領派人前來傳話,說是南國派來了使者談和。”

“若是陛下身體不適,那我命人前去傳話,命他們多等一時片刻也無妨。”

李少俞聞言,眸中流露出狐疑。

“南國?使者是誰?”

林秋棠不緊不慢地戴好髮簪,“是我父親。”

李少俞登時就下了床,匆忙穿好衣衫。

“既是林大人前來,綰綰該早些喚我的。怎可怠慢?”

林秋棠衝他笑笑,“如今兩國對立,我大哥乃是南國二皇子,我父親位同南國帝師。”

“我以為陛下會想要給他們下馬威,以此來彰顯國威的。”

若是換在從前,李少俞定當會如同林秋棠所說的一般。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是想要真的得到林家人認可的。

他知曉林秋棠心中還記著前世之事,只是那份恨意被情毒稀釋了,被壓制了。

當年確實是他做錯了,他必須補償才是。

只一盞茶的時辰,李少俞便帶著林秋棠出宮門前去迎接。

他將自己的身段放低,帶著步輦前來迎接林復禮,讓林復禮乘坐步輦,而他與林秋棠一同步行。

這份殊榮,林復禮神色淡淡受下了,從始至終也沒有給李少俞一個笑臉。

這知情的知曉他是來代替南國談和的,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來尋仇立威的呢。

將林復禮迎到乾坤殿,林復禮開門見山。

“如今南國百姓食不果腹,數萬百姓被瘟疫所困,太醫院用盡渾身解數,也不過是緩解了他們的病情。”

“南國可以歸順於虞國,但是陛下必須救南國子民。”

李少俞心思百轉千回,痛快應了下來。

“好。就依伯父所言。”

“綰綰亦算是南國郡主,我娶了綰綰,那便等同於兩國聯姻。晚輩於情於理,都該救南國百姓。”

林復禮神色大喜,沉聲吩咐,“快將大禮呈上!”

看著那用紅色方巾蓋著的物品,李少俞下意識後退一步。

這刺殺之事眾多,他不得不防。

可那紅色方巾下蓋著的,卻是當之無愧的國之重器。

“這南國傳國玉璽與虎符,便是我南國的誠意。”

“我來時,陛下曾經交代,只要護南國百姓無憂,願俯首稱臣。”

林復禮嗓音鏗鏘,李少俞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玉璽與虎符,眸中泛著妖冶的光。

南無傷,果然為了這一國百姓與他妥協了……

林復禮繼續道,“待後日,陛下便能夠前來與您簽訂投降契約書,昭告天下。”

李少俞爽朗大笑,“林伯父今日定要與朕大醉一場。”

林復禮拱手作揖,“便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林秋棠在一旁看著,不由得想要冷笑。

李少俞此人定是容不下南無傷的,恐怕也不會容下大哥。

三日後南無傷到達虞國,等待他的一定會是一場鴻門宴。

宴席上,內侍總管前來稟報。

“陛下,霓裳郡主聽聞南國獻寶一事,特來將瓦溪鎮國劍與兵符呈上。”

有內侍將此物呈到李少俞面前,李少俞眯起雙眸,神色滿是傲然。大有一種天下盡在手中的痛快。

林秋棠看向相悟,相悟神色冷冽飲盡一杯酒,站起身來。

“陛下,在下也有一物要進獻給陛下。”

李少俞眯起雙眸,“哦?倭國皇子進獻何物?”

相悟走上前去,從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冊子,和放在琉璃瓶中的怪異蟲子放到李少俞面前。

“此冊子記錄著我倭國數代秘術,此蟲雖其貌不揚卻是——瘟疫的來源。”

話落,李少俞目光緊緊盯著那冊子與琉璃瓶,像是得到渴望已久的秘寶一般,帶著隱秘的興奮。

林復禮忌憚地盯著那琉璃瓶,“此陰邪之物就該銷燬!”

“陰邪之物又如何?”相悟神色嘲諷地看向林復禮,“還不是逼得你們投降?你們還不是束手無策?”

“我倭國兵力雖弱,財力亦不強盛,子民稀少,可你們還不是忌憚我們,不敢攻打我們?”

相悟重新做回位置上,神色間自傲自滿,滿腹猖狂。

他挑釁的看著林復禮,卻沒有注意到李少俞看他時那如同豺狼一般的惡毒目光。

林復禮對相悟的挑釁不置可否,只是輕輕笑著,“相信很快,二皇子就說不出這番話來了。”

此話,竟一語成箴。

翌日御書房,相悟一腳踹開御書房的門,闖過禁衛軍的阻攔,紅著眼眶站在了李少俞面前。

“為什麼要這麼做?到底為什麼要對我倭國子民趕盡殺絕?”

“李少俞,你說要篩選有天賦之人,摒棄庸碌之人,我答應你了,任由你殺害庸碌之輩。”

“知曉你想要我倭國至寶,我呈給你了。可你為什麼騙我?”

“你命人將火藥埋在我倭國國土,你在我倭國虐殺我倭國百姓,滅我全國!甚至還用炸藥摧毀我倭國國土,令他在海上沉沒!”

相悟紅著眼眶,聲嘶力竭之後又忍不住冷笑,“是我錯信你了。”

李少俞放下手中的奏摺抬頭看著相悟,眸光如嗓音皆沉冷。

“倭國毒術乃是變數,朕的太平盛世,容不得如此髒汙之物。”

他說的大義凜然,相悟聽得渾身一震。

“那我呢?”

“精通毒術的我呢?”

他目眥欲裂,等著李少俞的回答。

李少俞緩緩走向他,輕聲笑著。

“你自然是跟在朕身邊,為朕效力了。”

相悟神色遲疑,眼眸中皆是不知該不該信任的掙扎。

可突然,他瞪大了眼眸,神色染上痛苦。

“你……你竟……”

他的腹部,正插著一把匕首。而李少俞正面帶笑容的,將那把匕首刺得更深。

“既然傳世秘術與傳世之毒皆已經到手,那朕留著你實在是沒什麼用了。”

他輕蔑地一笑,推開相悟,嫌棄地取出帕子擦著手。

“你每次看朕的眼神,都讓朕噁心至極。”

“相悟!”林秋棠推開門,見到的便是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相悟。聽到的便是李少俞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