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殿內,林秋棠緊張的看著李紹胤,“三哥必須儘快離開,李少俞定當時已經發現你了。”

李紹胤神色未變,“無妨,我與他之間,也該有一個了斷了。”

林秋棠神色焦急,不等她想出法子,墨竹便帶人進來。

“奉陛下之令,前來搜查合歡宮捉拿賊人。”

沒有搜尋到人,墨竹還不死心地將所有內侍宮女全部帶走,將林秋棠與林復禮軟禁在這合歡宮。

此事傳進了周輕輕耳中,她當即眉開眼笑趕來合歡宮,卻因為禁衛軍的阻攔不得進入。

周輕輕轉身又去了李少俞那處。

她心中總是存著那麼一點希望,覺得林秋棠失了寵,李少俞的心思就會重新回到她身上。

畢竟李少俞此生就只有她們兩個女人。

御書房中李少俞神色冷冽,周輕輕貼上去,剛提了林秋棠的名諱,便被李少俞用力推搡在地。

她身下瞬間就見了紅。心痛地看著李少俞,念著他的狠心。

李少俞神色染上慌亂,口中喊著去尋太醫。始終不願靠近周輕輕,彷彿她除了腹中的胎兒,皆是髒汙的。

太醫救治,瞧出周輕輕是要小產,便又請來了宮中的穩婆。

周輕輕身在鬼門關,卻依舊聽著李少俞的聲音清晰入耳,“一定要保住孩兒!只要孩兒!”

周輕輕神色漸漸麻木,眸底那渴望的愛意,終變化了。

一個時辰後,穩婆與太醫戰戰兢兢跪在了李少俞面前。

“陛下,周美人……誕下了一死胎……”

合歡宮中,送晚膳的婢女將此事告知了林秋棠。

“陛下將周美人推倒致使周美人誕下死胎,陛下說她是不祥之人,廢除了她美人的封號。周美人醒來後便真的瘋癲了。”

林秋棠心中嘆息。

“她害死那麼多嬰孩,如今誕下死嬰,不知是不是因果報應。”

不過說起來,李少俞也是親手殺死了他自己的孩兒。

南國南無傷進虞國已經是在第三日。

南國使者團被留在京城外,南無傷與林祈安忠義王沈敘白四人進京入宮。

不知是不是因為失去孩兒的緣故,李少俞的神色多了些憔悴。

歌舞昇平,美酒佳餚。

舞娘前來為眾人斟酒,眼見著酒水下肚,李少俞臉色才緩和了一些。

沈敘白主動提及倭國國君,將倭國國君交給李少俞,為主動給李少俞敬酒。

李少俞勾唇瞧著沈敘白,將酒杯放在林秋棠面前,示意林秋棠斟酒。林秋棠照做。

沈敘白的神色瞬間沉了下去,神色間隱隱帶著怒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少俞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明朗。

他看著沈敘白,道,“朕與綰綰大婚之日,敘白定要來喝一杯酒。”

“你我兄弟一場,我與綰綰如今也有了夫妻之實。朕要勸你一句,莫要執著了。”

“不論前世或今生,皆如此。”

沈敘白聞言輕笑一聲,“我也要告知陛下,夢醒時分終會來,莫要自欺欺人才好。”

李少俞猛然將酒杯置於桌上,眼神威嚴陰鷙盯著沈敘白。

林秋棠握住他的手腕,柔聲道,“我有一事,要告知陛下。”

她極盡溫柔,撫慰了李少俞心中的怒氣。

他反握住林秋棠的手,卻被林秋棠以斟酒的動作不動聲色地躲開。

“不知陛下可有聽說過迷情香?”

李少俞神情微變,但還是笑著道,“綰綰說這個作何?此香會令人做情夢,令人溺死在溫柔鄉。乃是東晏禁物,早就被焚燒乾淨了。”

“不然。”林秋棠笑著將一杯酒喂到李少俞嘴邊,見李少俞盡數喝下,才道,“那香,陛下近日還用過幾次呢。”

酒杯被打落,溼了林秋棠的衣衫。

李少俞目眥欲裂,緊緊握著林秋棠的手,“你說什麼?”

他若是中了迷情香,那寢殿中的落紅,那氣息該如何解釋?

墨竹抽出長劍劍指林秋棠,沈敘白將他的長劍挑飛,將林秋棠護在身後。

林秋棠握上沈敘白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眉眼帶笑看向李少俞。

“這幾夜宿在我宮中的人,是敘白。”

“李少俞,你太過高估自己了,也太過低估我對你的恨意了。”

“李少俞,飲了這毒酒,夢該醒了。”

李少俞顫抖地看向他面前打翻的酒盅。

“你……你竟然給我下了毒……”

“可你分明中了情蠱,不該會變成這般……”

坐在下方的仇晏嗓音悶悶,“我從來沒有給你們二人下過情蠱,都是假的。是你自己當了真。”

李少俞怔住,倒退幾步,不由得仰天大笑。

他怒視著眾人,眼眶猩紅,猶如厲鬼,“原來今日,你們都是衝著朕來的。”

“可你們眼前的食物與酒水也被朕下了毒……”

“並未。”李霓裳站起身來,“我已經命人替換過了。”

“很快,這曇花一現的虞國,便要消亡了。”

一隊人馬出現,李少俞終是慌亂。

“你的人竟沒死!”

沈敘白接過話去,“南國早就已經研製出瞭解藥,救下了無數人。”

南無傷起身,“這一切,還要歸功於金時年求來的那兩顆解藥啊。”

一切已成定局,李少俞失魂落魄地盯著林秋棠的面容。

“綰綰……”

林秋棠站在他面前,嗓音縹緲,“安心上路吧。”

這時,周輕輕跌跌撞撞地跑出來,竟躲過了侍衛的阻攔,直奔李少俞而去。

她看著李少俞唇角的血和痛苦的神色有些慌亂。

李少俞看向她,自嘲笑笑,“沒想到最後關心朕的,是你……”

話落,周輕輕忽而發出了淒厲的尖叫。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她手中的長劍刺進李少俞胸膛。

她瘋癲笑著,緩緩趴在李少俞懷中。

“俞郎啊,你要死在我的手中,和我一起去與孩兒團聚。”

等到周輕輕沒了聲音,沈敘白探上她的鼻息,輕輕搖了搖頭。

得救的李紹胤出來看到李少俞的屍首,緩緩看向南無傷,“將她們二人合葬在一處吧。”

南無傷應允。

諸國一統,南無傷稱帝那一日,天降祥瑞。山河終清明。

林祈安奉為南安王,統領三十萬軍。

李霓裳如願帶著分封旨意回到瓦溪。

仇晏解散黑蛟閣,前去江湖追妻。

李紹胤帶著阿暖的屍首迴歸故鄉,想要帶著她的遺物踏遍山河。

林復禮不入朝堂,想要與忠義王一統歸隱,卻找不到了忠義王的身影。

沈敘白神色大變,與林秋棠一同在東晏皇陵,尋到了忠義王的屍首。

白婉蓉早就等在那處,看到沈敘白與林秋棠二人,擦乾了眼淚道。

“不要怪你爹爹,亦不要自責。”

“母親知他。忠將該死戰,不可辱國威,不可失風骨。”

“明知是敗,他選擇放過三十萬將士的命,但無論如何也放不過自己了。”

沈敘白跪地叩首,眼眶猩紅,剋制的不令自己發出聲音。

父親說過,男兒不該軟弱。

林秋棠也跪在地上跪拜,心中悲愴。

白婉蓉將她們二人扶起來,“我要帶你爹爹的屍首回江南了。那是我們二人初相識之地,也是約好解甲歸田終老之地。”

沈敘白忙道,“孩兒隨母親去。”

白婉蓉輕輕搖頭,踏上了離別路。

只是偶然一天出門時,瞧見了住在一旁的林復禮,林蓁蓁在林復禮身後欠身行禮。

待她笑著轉過身去,又瞧見了院子另一側的沈敘白與林秋棠。

林秋棠衝她莞爾一笑,“母親不願前去汴京,我們只好前來江南行嫁娶之禮了。”

白婉蓉紅了眼眶。

府門中,妝點遍地紅綢錦色,房簷廊角,梅枝桂樹上紅綢花高高掛起。

紅錦毯一眼望不到頭,小石頭充當花童沿路灑下花瓣。

錦蓋下,林秋棠莞爾嬌羞,紅衣素手,緊緊牽著手中紅綢。

紅綢的另一邊,沈敘白一身喜袍韶光流轉,唇角一直掛著溫和的笑意,細瞧神色間難掩緊張。

賓客皆至,笑看二人拜堂,對席、同牢合巹、同牢而食。

合床禮之時,小石頭瞧著趴在婚房外偷聽的南無傷眾人,忍不住饒了饒頭。

“孃親已經懷有身孕了,今日還能再懷有弟弟妹妹嗎?”

他童真的聲音令守在外頭的露穠半夏秋分幾個丫頭聽見,走過去恰好發現了偷聽的眾人。

“陛下!大公子!仇晏公子!……你們,你們怎麼能做這種事。”

幾個矜貴冷峻的男子登時抬頭望天,不情不願地聊著天離開。

房中,林秋棠著鳳冠霞帔坐在拔步床上,當真是峨眉臻首,明珠生暈。

妙目流波,她握住沈敘白的手,眸中泛出瑩瑩淚意。

“此前我悔過,怨過,想放棄過,但還好終沒有相負。”

“鳴鳳鏘鏘,夭桃灼灼。此後餘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沈敘白輕擁她入懷,“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曉,與我共度餘生之人,只能是你。”

“上一世有遇見之緣,卻還是緣分尚淺。還好……我終於等到了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