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兄弟,聽你這話,咱們這些知青在你們小石村兒還真不受待見是嗎?”

牛二又哼了一聲:“在你們之前,俺們村裡還來過不少知青,可最後不是跑的跑,就是給村裡添了不少麻煩,所以老書記本來就不想讓你們來……”

我一聽才明白,原來癥結在這裡:“你是說在我們之前,小石村還來過別的知青,那是出了什麼事嗎?”

“上一次來的那幾個,待了半個月就待不住了,趁夜想逃,最後在山裡迷路了,聽說後來還死了一個。為此老書記吃了處分,本來石頭能去鄉里的,現在估計當個民兵隊長就是到頭嘍!”

說到這裡,牛二露出一副高興的模樣,看樣子這小子平日裡對石頭積怨很深啊。

朱開聽到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氣也就消了大半:“我看你們就是平日裡待人態度惡劣,人家才會想跑。”

牛二又白了朱開一眼,轉身開始駕車:“時間長了你們就知道了,這裡啊,不是你們外鄉人待的地方。”

“你還真別小瞧人,想當年……”

朱開後面的話我有的沒的,根本沒聽進去多少,因為來小石村之前我就知道,和平鄉的林場雖然不大,但來之前就聽說鄉里的建設兵團就住了一二百名知青,而我們這六人是後來補充上的。

剛才聽了牛二的話,我突然想到是不是之前的知青出了什麼事情,才將我們分配到了這裡。

其實我一開始就有些奇怪,為什麼我們這六個人沒有跟著兵團裡的其他知青一起住到和平鄉,而是分配到了大石村和小石村,還要每天早上早起趕到林場。

這看起來十分不符合常理,不過後來這些疑問等我們到了地方就得到了解答。

說話間,驢車駛過村前的小河,河岸兩邊的積雪還未融化,交界處露出溼漉漉的黑色石灘,就如林海雪原中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在朱開還在誇誇其談的時候,我轉頭往下面看了一眼,注意到距離我們五六十米的岸邊堆放著不少胳膊粗細的木頭。

一名披頭散髮的老人正獨自一人揮舞著斧子,佝僂乾瘦的身子似乎隨時都會散落成一堆骨頭架子。

老人的背影讓我感覺有些眼熟,應該和我第一天到小石村那個晚上在石灘上見到的是同一個人,難不成這老頭兒每天都是從一大早就在這裡劈柴一直劈到晚上才回去?

於是我拍了下牛二:“牛二兄弟,下面的那個老人是誰啊?”

誰知牛二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說道:“那是陳教授,是個怪人?”

“怪人?”聽到牛二這麼說,朱開也向著河灘上望去,“什麼怪人?這村裡還有正常人嗎?”

不過我更關心的是牛二對老頭兒的稱呼,看他的年紀應該不是我們這樣的知青,那麼在這樣的時期就只有一種可能。

於是我委婉地問道:“陳教授?他也是外面來的?”

“對,好像說他是什麼什麼派,我看就是個老瘋子。”

“為什麼這麼說?”

“你沒看見嗎?這人嫌村頭的這條路是小日本修的,非要自已在河上修一座木橋,橋不建完他就不出村。好在林場和生產隊都不缺他這麼個糟老頭子,時間久了也就沒人管他了。”

“吼!沒想到老頭兒還是個犟種,不過我喜歡他這股子勁兒,對我脾氣!鬼子能搞的,我中國人也不差!遇山開山,遇水搭橋,這才是我們無產階級該有的革命精神!”

我倒是沒有朱開這種崇高的覺悟,不過聽了牛二的話,我越發覺得這個偏遠的小山村還真是不簡單啊。

而就在這時,一直惜字如金的喬亞寧意外地開口問道:“你知道他是哪個大學的教授嗎?”

“大學……”牛二撓了撓頭,“大學又是啥……”

我和朱開偷笑,我心說你這不是對牛彈琴嗎,不過喬亞寧也沒在意。

就這樣,我們三人坐著牛二的驢車一路閒談,終於在八點之前到了和平鄉的林場。

但其實所謂的“林場”也不過就是一排新建的木屋,三角頂,方形戶,看上去大概有四五間的樣子,嵌在向陽的山腳下,一點不像是能住下一二百人的樣子。

等到了林場大門,我們一眼便在人群中認出了之前前往大石村那三位同伴,劉國慶、宋建軍還有王慧琴。

牛二把我們放下後自已就不知道架著驢車幹嘛去了,而小石村來的村民也都各自有各自的工作,進了大門後像是潮水洩洪一樣,四散忙著自已的事情去了。

若不是見到這三張熟悉的面孔,我們三個還真是要像無頭蒼蠅一般瞎碰亂撞。

我和朱開與劉國慶和宋建軍打了招呼,兩名女同志一見面卻很是生分,甚至比我們這四個大男人還要見外,我一時間也是搞不懂狀況。

我們相互噓寒問暖了兩句,這個時候就有人招呼我們過去。

我抬頭一看,來人穿著軍裝,年紀不大但是腰間還配著手槍,雖然面目和善可眉宇間卻有著軍人的英氣。

“你們就是新來的知青吧?”

我們幾人立即列隊,朱開甚至還敬了軍禮叫了聲“首長”。

我心說對面這小夥子看年紀估計和我們也差不了多少,這聲馬屁是不是拍得有點兒過了。

對面的小夥兒聽了也是一臉尷尬,回了軍禮後自我介紹道:“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志鵬,是各位在林場的聯絡員,各位可以叫我小趙。”

隨後趙志鵬就拿出一本筆記開始點名,逐一對照之後又說道:“今後各位同志在林場的一切工作就由我來統一負責,若是遇到什麼問題,也可以直接來找我,我再向上面統一彙報。那麼各位同志,在進入林場之前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

話音剛落,劉國慶就舉起手來:“那個……長官……”

“叫同志或者小趙就行,還有以後發言要先說報告。”

劉國慶聽了立馬挺了一下腰桿兒:“報告!”

“請講。”

“小趙同志!請……請問之前聽……聽說和平鄉的林場有一百多知青,怎……怎麼現在看就只有我們幾個。”

我也不知道劉國慶磕巴什麼勁兒,不過他這個問題正好是我心中想要問的。

而趙志鵬挨個看了我們一眼,隨後說道:“我知道大家心裡一定和劉國慶同志一樣,有著相同的疑問,正好藉此機會我給大家解釋一下,其實這裡並不是和平鄉,當然了,我身後的林場也不是你們所知的那個和平鄉建設兵團的林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