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望去，只見那姍姍來遲陌周氏手裡的大漆檀木箱頓時砸倒在地，發出一聲沉悶地聲響。
人卻緊緊盯著老太太懷裡的那個小人兒。
母子天性應是世間最奇妙的存在，此時啟哥哥有所感地轉過頭，喃喃道。
“涼涼？”
然後又轉過頭，看向自已的嬤嬤，“饃饃，這是，是啟哥兒，涼涼嗎？”
這下，周氏是徹底忍不住，快速衝到老太太身邊，將啟哥兒抱起，無聲嗚咽淚如雨下。
“啟哥兒，我的兒……”
等到大家給了啟哥兒見面禮，又一陣寒暄後，周氏帶著孩子離開了松鶴院。
秦姝好也在請安之後準備帶著南星迴去，卻沒想到在一條曲徑小道上正好碰到背對而立在一旁賞景的顧雲淮。
不，應該是他一直在這裡等著自已。
想到某個可能，秦姝好垂眸不語。
顧雲淮轉過身來，眼神暗淡地看著面前的女子，第二次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將視線落在小道旁的湘妃竹上。
“你，都知道了？”
秦姝好笑笑，“伯爺這是想要問什麼？這讓我怎麼猜。”
“你知道的。”
沉默片刻，女子聲音清淡聽不出喜怒。
“過日子不就是糊塗點好嗎，人還是糊塗點好，這稀裡糊塗的一輩子就過去了。
你放心，我既然啟哥兒回來了，他又是你嫡親弟弟，沒人會欺負他，你也不必擔心我會……”
這次男人終於將視線放在她面上，試圖尋找什麼。
但看見她依舊端莊得體的笑，眼底沒有半分不忿悲傷。
他深呼吸一口氣。
“阿好，但是不要逞強，要是你受了委屈，覺得委屈可以讓人尋我，要是你不喜歡，我可以將他，”
不成想秦姝好笑笑打斷了他的話。
“瞧伯爺說的，我並不覺得委屈，為你排憂解難本我的分內之事，畢竟。
你是我的夫君啊。”
說完垂眸一笑，也，只是夫君。
原本堅挺如竹的背終於一鬆，踉蹌兩步，苦笑一聲。
“我知道了，阿好，你做得很好。”
……
秦姝好淡然一笑，隨後帶著兩個丫頭朝著自已的蘅蕪院走去。
她的院子才讓那些花房的小廝鬆土，那葡萄藤的架子也還沒搭好，還有那菊花，這是想讓她人淡如菊？
這不是膈應她嗎？
移開，必須移開！
她忙著呢，哪有這麼多時間和一些不相干的人說話？
看著落寞倉惶離去的背影，南星不解道。
“望月姐姐，他怎麼了？”
望月鄙夷地看了一眼道，“還能怎麼，以為咱家姑娘還惦記他呢，現在接受不了現實了唄。”
南星撇撇嘴。
“姑娘在意他的時候，只知道和那白氏你儂我儂，瞧著孩子在過幾月都要出來了。
明明知道欠了姑娘三萬兩不還，小情人兒要錢八千兩說給就給。
姑娘想為自已辯駁幾句，他卻說咱們姑娘無理取鬧。
如今看咱家姑娘現在過得不錯，開始舔著臉上來了？
瞧瞧，知道姑娘心裡沒他了還一副受傷的樣子。
這情聖裝的，是想讓咱們身為郡主的姑娘和那白氏為他爭風吃醋，來滿足他那無處安放的自尊心？
還是想坐擁齊人之福？
看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實則比道觀裡面的妓子還要可笑。
畫本子都沒這麼俗不可耐的。”
還未走遠的顧雲淮身體一頓，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
望月笑著點了點南星的額頭，“你這張嘴啊，走了。”
也是奇了怪了。
這丫頭平時腦子轉不過來，罵人的時候倒是順溜。
聽到南星一通亂罵，秦姝好覺得不太好，只能努力壓下微微揚起的唇角。
……
回到聽雪堂，周氏眼眶紅紅地帶著啟哥兒來到甜甜的房間，笑著對他說道。
“孩子，這是你的嫡親姐姐，以後等她醒來，你們就可以一起玩耍，一起讀書，她要是受了欺負你要幫她揍回來。”
啟哥兒雖然覺得腦子不夠用，但也聽明白了周氏的意思。
他轉頭望向周嬤嬤，嘴裡不由嘟囔道。
“傑傑，嬤嬤，傑傑？”
周嬤嬤眼眶一紅，笑著道，“啟哥兒真聰明，她是你姐姐甜甜，以後啟哥兒要保護姐姐，好嗎？”
啟哥兒小腦袋又轉了過去，“傑傑，保護傑傑？
啟哥兒，會保護傑傑，噠！
和，涼涼，”
躺在床上的是他的傑傑。
是嬤嬤經常給他講會拿果子給他吃的傑傑。
他終於見到傑傑和涼涼了。
周氏更是忍不住，抱著兩個孩子嚎啕大哭，旁邊的中年嬤嬤和周氏的管事嬤嬤彼此對視一眼，眼裡又苦又欣慰。
等到嬤嬤將啟哥兒哄睡後，三人看著床上的兩個孩子，那中年嬤嬤欲言又止。
“姑娘，如今哥兒也回來了，您是否……”
卻見周氏搖頭，反而淡淡說道，“帶他多去夫人那裡走動走動。”
“這……”
兩個嬤嬤都愣住在原地，所見周氏不容決絕的神色終究是應了下來。
等到兩人退下去之後，周氏守著床上的兩個孩子，她將目光移到旁邊拔步床的最裡處，隨後又笑笑。
看向兩個孩子眼裡滿是柔和光。
“孩子，為娘本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沒成想，罷了，都是天意。
總歸現在是還有活路，我會好好護著你們活下去的……”
說完，周氏也趴在床邊也睡了過去。
醒來之後，她垂著眸子，思索片刻，終究還是輕身進了床最裡處，然後從一個暗格裡面掏出兩本厚厚賬冊。
想了想又自已去庫房找了一個食盒，將東西放進去就去了蘅蕪院。
這邊正梳洗的秦姝好看著有些憔悴的周氏，傻眼了。
“母親這是？”
“給你個東西。”
……
坐在松竹齋的顧雲淮擰著眉頭，看著冊上的名字，眼裡滿是斟酌。
雖然現在的情況也不錯，楊奇如今徹底將自已當成了他的心腹，但按照如今的情況，想要達到那個目標還遠遠不夠。
這是個老狐狸，想要得到他的支援，勢必會付出更多。
有些東西可以給，卻不能一直給。
況且，楊閣老的路就未必是對的。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也等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