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瞼，隨即抬起頭來笑得開懷，拉著她的手。
“我近日挺不錯，能吃能睡，你看我都長胖了不少。
還有伯爺的事兒……
我怨你做何？
說來我還得感謝你呢，不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這二人攤牌，白白浪費了我多餘的情誼和時間。”
袁竹心也知道這事兒實在是顧雲淮做的過分，那人之前有多喜歡秦姝好，京城的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如今卻沒成想，才一年啊。
她抿了抿唇，緊緊捏著秦姝好的手，認真道。
“今日這話我只同你說一遍，這段時間我也謹慎思考了，男人的情愛太過淺薄，他不僅護不了你還為你帶來風雨。
阿好，你只有另尋出路！”
說著袁竹心的手微微加重，“我知你性子倔犟，但那位似乎也並非那般絕情，之前的事說不定有其他緣故。
不然還有你和你阿兄早就沒了。
如今那位這般封賞伯府，未必沒有你之故。
咱們女子本就艱難，尋找倚靠未必不是一條好路！
即使他非真心想利用你，但你終歸是他的血親，總比無所倚靠被人算計來得好。”
秦姝好一怔，望向窗外正想要說話，卻見窗戶旁快速掠過一道人影，速度極快，彷彿錯覺一般。
她眸中閃過一絲悲意，苦笑一聲。
“阿竹莫要再說。
君心難測，如今我只想自已和阿兄好好活下去，如今我和阿兄已經輸不起了。”
袁竹心也明白秦姝好的顧慮，無奈地嘆息。
“本來這次我原是想著風頭一過，你該出去多參加一些宴會，免得這性子越發沉悶。
正好四月十八，聖人壽誕快到了，如果你想……”
秦姝好斂起眉頭，鴉羽輕顫。
恍然間只覺那滿天的紅光，滿地的黑液一如昨日，似乎還能聽到那刺入耳膜絕望地哭喊，倉惶地驚叫，無聲地咒罵和最後只剩惡臭的死寂。
以及，
她昏迷前的那一抹明黃……
只覺得頭疼得厲害，手微微顫抖著，連忙扶著旁邊的案桌坐了下來。
袁竹心後面的話並未說完，見她如此連忙替她順著氣，再嘆了一口氣。
“罷了，你不想去便不去吧，他，總歸是不會怪你的。
但別忘了禮數，你好好休息吧。”
卻見秦姝好猛地抓住她的手，睜眼間，眼神遂然恢復清明，再不見半分迷茫無措。
見空無一人的窗外，眸光深深。
“阿竹，我去。”
袁竹心一怔。
等到袁竹心離開後，秦姝好走到院子，看著除了窗旁的海棠，院牆旁邊的湘妃竹和顧雲淮送來的兩盆菊花，兩盆牡丹。
周圍竟沒有其他花卉。
可她在王府閨房仙姝閣，那裡可是種滿了各種水果蔬菜，爹爹時常不在家，但阿兄，阿兄每次下了值都會來她這裡幫忙。
每次豐收之後，阿兄總是會第一個跟她搶吃的，然後就會被她抓壯丁。
那些收穫的瓜果能長放置的，她就會勞煩回京述職的嬌嬌爹爹將那些帶到北疆。
如今，她嫁給顧雲淮，為了和他琴瑟和鳴，她成了一個合格的宗婦。
那般的日子就再也沒有了。
秦姝好席地而坐，呆呆在海棠樹下一坐就是一個時辰，
四個丫頭和嬤嬤看得心裡焦急，卻又不敢上前問話。
直到太陽落西，天邊灑下橘黃色的餘暉。
最後那絲光線躲進了雲層，將那粉紫金赤的彩色在雲中調和，曼妙而詭譎，當真波瀾壯闊。
秦姝好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朝蘇嬤嬤扯出一抹笑，燦如驕陽。
“嬤嬤，我想吃葡萄了。”
幾人一愣，互相確認之後，眼裡一熱。
又是三日。
最近，府裡有件大事兒。
之前那身體不好命格不好，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去百覺寺的小少爺，伯爺的嫡親弟弟，如今要接回來了。
眾人皆猜測應當是之前的大太太，如今不管家的五夫人，周氏提出來的。
畢竟，府裡最受寵的七姑娘落水之後就沒再醒來，伯爺的父親四年前就已離世，伯爺年歲已大，不曾同她親近。
如今這周氏也只剩下這麼一個獨苗苗可以依靠了。
這幾年在百覺寺，已經化去了他的煞氣，即使是病弱了些又怎樣？
在接回顧雲啟這天，除了自從聖旨那日起便宣告養胎，除了去看望甜甜平時閉門不出的白苒苒。
伯府的所有人都早早起來，守在松鶴院。
伯府子嗣不豐，再說這還是顧雲淮的嫡親弟弟，自然是不願落了他的面子。
老太太更是悲喜交加，悲傷自已孫子吃了苦頭，也為孩子回家而感到高興。
大家左等右等，等到午時，才看到一群人簇擁著一個白軟精緻的小男孩走進了院子，旁邊是一笑容親切的中年嬤嬤。
在中年嬤嬤說了一句什麼，小男孩一踱一踱地走到眾人面前，看著面前的老夫人。
當即跪下就是一個響頭，脆生生道。
“啟嗝兒，給，老祖嬤請安，老祖嬤，長命百歲。”
那旁邊的中年嬤嬤苦笑道，“祖宗誒，是老祖宗，不是老祖嬤！”
小男孩抬起白淨臉，大大的眼裡滿是迷茫，再次重複了一遍，“老，老祖嬤？”
這可愛的模樣倒是讓老太太更是高興地站起來，直接將人抱在懷裡一陣親香。
這下大家徹底看清楚了男孩的樣貌，看這可愛的娃娃，想到床上還躺著的甜甜，大眾人心裡一酸。
精緻的眉眼，高挺得鼻樑，這孩子生生同她姐姐長得七分相似！
還有三分像，伯爺？
不過也對，人家嫡親弟弟，怎麼可能不像？
或許是孩子太可愛，就連守在旁邊未曾言語的顧雲淮，此時看向啟哥兒的眼裡也帶著自已都不曾察覺的柔和。
但見到之後又快速移開，正好與秦姝好淡笑的眼神交疊，一滯，男人又笑著點點頭。
輕輕掃過那娃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秦姝好心中石頭終於沉了下去，面上不顯，微微一笑，和兩個嬸子寒暄著。
就在這時候，“咚”地一聲。
門外傳來一聲巨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