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在尷尬的氣氛中依舊進行著。

李世民也沒有想到,一道小小的算學題,居然難住了滿朝文武。

他早就看出了高祺的小心思,不過卻以為大臣們能輕鬆應付,沒想到踢到了釘子——

足足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爾等飽讀詩書多年,居然輕而易舉被別人問住?房玄齡,你來答!”

李世民只覺得臉上掛不住,連忙指著房玄齡,讓他強行作答。

房玄齡一臉窘迫道:“論詩書禮儀,臣可說上個三天三夜......只是這尺規作圖,臣確實不善此道。”

“孫伏伽,你是我大唐狀元,此題你來答!”

李世民病急亂投醫一般,又指了指下方的孫伏伽。

孫伏伽的臉皮顯然比房玄齡厚多了,不慌不忙,悠悠說道:“君子以誠為本,啟稟陛下,這題臣不會。”

主打的就是一個理直氣壯。

隨後,李世民不甘心地接連指了數位大臣,然而得到的答案只有三個字:

臣不會!

“好好好,常說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一道小小的算學題尚且把你們難住,朕日後如何指望爾等匡扶社稷,為民解難?”

他顯然被氣個不輕。

大唐自詡天朝上國,現在連區區一個高句麗王子問出來的題都不會!

倘若讓其它藩國知道,豈非貽笑大方,顏面盡失?

見現場氛圍已經達到了自已預期中的效果,高祺繼續拱火道:

“大唐皇帝莫要動怒,你們的《史記》一書中有句話說得很好,叫做‘後來者居上’嘛。”

“我們高句麗國學習中原文化百年,厚積薄發之下,偶爾超過你們,也不足為奇。”

他索性攤牌不裝了,毫不避諱地暴露意圖。

一旁的泉蓋蘇文也站了起來,扯著嗓子陰陽怪氣道:

“原來這就是泱泱大國,教化之邦?現在看來,不過爾爾!連我們王子殿下的一道小題都解不出,貴國實在令人失望。”

“放肆,爾等莫非欺我大唐無人?”

長孫無忌立馬跳出來指責道。

“連這點容人的氣度都沒用,敢問大唐皇帝,這就是你們對待客人的舉止麼?”

泉蓋蘇文渾然不懼,直挺挺地望著長孫無忌,眼中悄然閃過一絲兇光。

“無忌,不得無禮。”

李世民明知高句麗使團挑釁在先,卻也不得不忍氣吞聲,以免失了大國風度。

高祺見狀,笑道:

“大唐皇帝胸襟寬廣,下臣萬分敬佩。不過貴國若無人解出此題的話,不妨讓下臣為諸位演示一番如何作答?”

此言一出,在場一度陷入寂靜中。

就在這時,一直默默喝酒不說話的魏徵,終於開口了:“王子只記得‘後來者居上’,殊不知我大唐還有一句古話,謂之‘潛龍在淵’?”

高祺也不惱怒,笑道:“我自然之道,潛龍在淵,君子待時而動,不可輕妄。還請老先生賜教一二。”

魏徵笑道:“王子過譽了,老朽豈會算學?不過滿朝公卿中,卻未必有人不會。”

一旁的房玄齡聽了,立馬兩眼放光:“我知道此人是誰。”

身後的房遺玉忽地掩唇一笑。

正在大口啃肉的尉遲敬德跟著附和道:“嘿嘿,俺知道魏徵說的是誰。”

程咬金緊隨其後:“除他之外,我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上座的李世民聽得一頭霧水。

難道只有朕一個人不知道?

他們在說誰?

李承乾聞言左顧右盼,看了半天,也沒找出來他們口中說的究竟是何人。

反正肯定排除自已......

高祺似乎也料到這一切,笑道:“實不相瞞,下臣這道題,那是專門為此人而設。”

就在一眾大臣聽得雲山霧罩之際,最後,魏王李泰結束了這個無聊的猜謎:

“五弟,眾望所盼,你還是趕緊出來作答吧!”

話音剛落,霎時間,無數雙眼睛紛紛落在李佑身上。

李恪轉過頭,一臉古怪地望著李佑:“憑什麼是你,難道你長得更英俊些?”

李佑沒有理他,緩緩起身,拱手向李世民施了一禮:

“父皇,既然眾位大臣和皇兄都讓我出手一試,兒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實講,李佑不是故意裝波,而是他也在默默回想尺規作圖的方法。

所以這段時間內,他一直在腦海中預想解題思路。

好在這道題不難,他很快就找到了方法。

李世民聞言,點頭予以首肯。

心中已然燃起希望之火——

怎麼把佑兒給忘記了?

“燕王殿下,下臣等你多時了。”

高祺就像看見寶貝似的,直直盯著李佑。

李佑取來一副尺規,對高祺笑道:“我想王子的意圖無非是,若有人既能作出正十一邊形,想必也能用同樣的方法作出正十三邊形,對吧?”

高祺激動得點頭如小雞啄米:“正如殿下所想,只不過我窮盡數年,也才畫出了正十一邊形......至於後面的圖形,我已經不敢再想象了......”

“你當然想象不出來,因為你不是天才。”

李佑立馬潑了冷水。

平心而論,在這個年代,高祺作為一個文化程度並不先進國家的王子,能有這麼高的數學天賦,已經非常了不得。

尺規作正十一邊形,即便放在後世,很多高中生也不一定做得出來。

當然了,對於見識過無數歷史上數學大牛的李佑來說,高祺的天賦顯然就完全不夠看了。

很快,他在紙上畫了一個圓,忽然笑道:“本王還是一步解決到位吧。高祺王子,你且看好了,尺規作圖正十七邊形,本王只演示一遍。”

高祺聽後,立馬怔了怔。

我沒聽錯吧,正十七邊形,尺規作圖?

這,這真的是人能徒手畫出來的嗎?

他的目光逐漸變得越發狂熱:“好,燕王殿下,我一定仔仔細細看個清楚!”

現場一眾大臣無不譁然。

這一邊正十一邊形尚未畫出來,那一邊燕王殿下已經要畫正十七邊形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房玄齡身後的房遺愛都聽傻了,一個勁兒地催問房遺玉:“姐,燕王殿下莫不是在吹牛吧?”

房遺玉白了他一眼:

“你真是個井中之蛙!明日我便帶你去瞧瞧,燕王修建的長安溝,究竟有多巧妙!”

“區區尺規作圖,當然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