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式住到何雨薇家

我在一個下午正式住進了何雨薇家。

我拎著小皮箱,穿著半舊棉布裙,清湯掛麵頭垂在肩膀,怯怯的,帶著青春的羞澀和飽滿

何雨薇家的小別墅寬敞漂亮,落地窗通透明亮,院子裡有竹,隨風搖曳,風姿不俗。

見我盯著那叢竹看,何雨薇笑道“是他喜歡,很俗的生意人,偏偏附庸風雅喜歡竹子。就像有的女人,明明長相平庸,偏偏認為自已是獨一無二!”

這個女人有種凜冽的氣質,舉手投足雖柔弱,卻弱而有力,柔而不軟。

她一邊領我到臥室裡去,一邊介紹著自已的家庭。我很快得知,她是個家庭主婦,婚後就留守家庭,丈夫赫利是個生意人,據說生意做得很大,他回家的時候不多,現在正在國外籤合同,連同專案考察,大概要月末回家。

“這樣有錢又風雅的男人,你可要好好珍惜。”我開著玩笑。

何雨薇表情淡然, “是不是好男人可說不定。不過愛就好,關鍵是我愛他。

“你還真是放心啊,這麼優秀的男人,放到外面是很危險的。”

何雨薇一邊利索地給陽臺上的花澆水,一邊燦爛一笑: “你知道徐帆吧,她被記者問到怎樣防備小三兒的時候,她就說過一句話,與人鬥,其樂無窮!”

我站在自已的臥室門口,看著何雨薇忙碌。她身材修長,長波浪捲髮,白皙豐滿,一襲月白旗袍裙,姿容款款,真是個美麗的女人。如果一個女人能讓其他女人見而生憐,那麼男人怎能不被深深吸引?看客廳上掛的幾幅婚紗照,赫利風度不俗,被錢滋養得優雅,何雨薇笑容嫵媚,一對璧人!何雨薇的年紀應該比赫利小很多,這麼說來,這個家庭的女主人何雨薇定是個小三兒轉正的主兒了。

我有些恍惚,盯著她發呆。我想,我雖然只租下她的一間房子,表面上,是我缺錢單獨去住,她亦需要錢!其實,看得出來,她有的是錢,可是女人就是這麼貪婪,我剛在報上登了尋房啟事,何雨薇就給我打來了電話。雖然她的理由是“不願意一個人守著空房子,所以想找個可靠的女人做伴兒”。

我是學生,的確足夠安全!

何雨薇看來真的寂寞,竟然跟我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安頓下不久,她就拉了我的手,到樓上大臥室裡展示她的收藏。

大臥室裡面有一張華麗的大床,圓的,古典貴氣。讓我想起了楊玉環做壽王妃的時候,壽王為了讓她隨心所欲地跳舞而打造的舉世無雙的華麗大床,這樣的大床上,演繹的都是極致的愛情吧!我想起自已的境遇,心裡酸酸的,恨恨的,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公平,愛與錢的關係,就是這樣此消彼長!比如,何雨薇的丈夫給了她足夠的華麗奢侈,卻給不了她愛情。那我呢?我能得到眼前這份愛情嗎?

床頭,有一個巨大的梳妝檯,何雨薇嘩啦一聲拉開抽屜,裡面堆著一堆炫白的鏈子,形狀不一,有圓有方,卻也齊整,很別緻。

何雨薇拈起一條, “這是去年得的,怎麼樣?”

我伸手摸了一把,冰涼刺骨。我羨慕地問: “這是什麼玉啊?沒有見過。”

何雨薇呼啦將鏈子收起來:“玉是大地的骨頭,也是大地的靈魂。”

二、深夜樓上詭異的泣聲

我白天有時候會去上課,只有傍晚回來,這個時候,鐘點工往往已經走了。何雨薇喜歡坐在樓下的落地窗前喝酒,面前一叢細竹。她穿著寬大的白色睡袍,很有些落寞的味道。客廳裡的燈往往開得清淺,月亮朦朧的光暈伸進來,靜謐而壓抑。我只好輕手輕腳溜回到自已一樓的臥室去。

哭聲總是從半夜裡響起來,我確定是哭聲,或者根本就是哀哀的低鳴,一個女人壓抑斷續的哭聲,嗚嗚咽咽,如同嘴裡被塞上了棉花。哭聲越來越細弱,淒厲哀傷,低低壓在喉嚨裡,卻又拼命打著滾四散在空氣中。等哭聲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我抓緊了被子,心內的恐懼升上來又漫下去。

不過是一個傷心的女子在飲泣,我何以如此害怕不安?我安慰著自已,閉上眼睛朦朧睡去,樓上也寂靜下來,迷迷糊糊間,響起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細小而謹慎,卻在靜夜裡聲聲入耳,像一根根尖細的針,直刺進心裡去。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發現何雨薇在給窗前的竹子鬆土施肥。

“竹子也要鬆土施肥嗎?”我問。何雨薇將手中的小鏟子扔到一邊,“竹子當然也要鬆土施肥啦,它還需要養分呢。”

“看你這麼悠閒,昨天怎麼啦?”我沒心沒肺地問,問完我就後悔了。半夜哭,她肯定是有不想讓人窺探的隱私。我又不想永遠住那間小小的屋子,何苦多此一問。

“你聽到了什麼?”她反問。“我聽到樓上有哭聲。”我如實回答。

何雨薇怔了怔,突然笑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它們在哭,我昨天新得到了幾串鏈子,你上來看一看。”

何雨薇拉著我上樓,嘩啦開啟抽屜,果然多了幾條炫白鏈子,打磨得光滑而細緻,散發著幽幽的白光。 “你伸手摸摸,這是它們的眼淚,誰願意讓自已的靈魂被鎖在櫃子裡呢,所以,項鍊會在夜裡哭。”

我在心裡鄙視了她一下子,不願意承認哭過也就罷了,居然想到這樣拙劣的藉口。老公常年不回家,一個漂亮的女人天天守著這麼空曠的大房子,哭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我還是伸手摸了下項鍊,果然是潮乎乎的,黏黏的,很不舒服。我身上一緊,冷颼颼的,手被針刺般縮回來

“你一個人,寂不寂寞?”我盯著一抽屜精緻的項鍊問。其實不問也知道,有這種癖好的女人誰能不寂寞,如果有足夠多的愛,誰願意天天去收集項鍊玩。

何雨薇愣了一下,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我知道他有別的女人,只是我不願意離婚罷了,好不容易奪來的東西,不能甘心拱手讓人啊。這樣錦衣玉食的生活,就像一個巨大的磁場,由不得你不被吸引!”

“奪來的?”我轉頭看她。

何雨薇忽然哈哈大笑: “當然是奪來的,赫利當年是最愛我的!那個女人不過是幸運些,在年輕的時候嫁給了他。”

她總是笑,卻笑中有淚,淚中含悲,女人的心事,與男人的愛息息相關,卻總被無情誤。男人要的是鮮,女人卻要長久,男人女人的願望永遠南轅北轍,哪裡會有交匯的地點。

三、真的是項鍊在哭泣?

禮拜天,我不用去上課,賴在床上打電話。何雨薇打扮得當,叫我出去玩。她穿了旗袍,襯了玲瓏腰身,風情萬種。我們去逛街,美輪美奐的項鍊專櫃,何雨薇看也不看一眼。我說: “雨薇姐,你看多美的項鍊,你不是收藏嗎,為什麼不買一條?”何雨薇冷笑: “這些項鍊都是沒有靈魂的東西,哪裡美?”

我大為驚異,這麼說她並不是喜歡收藏項鍊!

因為逛街累了,那天夜裡我睡得沉。朦朧間,樓上哭聲又起,淒厲嗚咽壓抑,像春日綿長的風箏線,拼命鑽進我的耳膜。聽到哭,我身上一凜,何雨薇貌似的幸福在每夜的哭聲裡已經暴露無遺。她是惶惑的,不然不會半夜躲在樓上哭。

我起床,決定上去跟她說明白,男人不愛你了,再怎麼哭,也無濟於事,不如轉身走自已的路去!於是,我開門直奔客廳,沒有燈光,只有月亮的光暈,像給地板鋪上了一層憂傷。我正想上樓,猛然見何雨薇鬼魅一樣站在落地窗前,唇角一根菸,明明滅滅,透著無聊和寂寞!

“做事的時候,我喜歡到這裡抽一根菸。”她顯然看見了我,白睡袍被風吹起來,忽悠悠晃動。

做什麼事?一個晚上沒有男人的女人,能做什麼事?我沒有問出口,心裡的疑惑卻已經左突右撞!

我們像不認識對方,兩個女人,一個冷冽憂傷,一個清淡如水,相距咫尺對視。我看不見何雨薇的眼睛,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冷硬的氣場。她也在盯著我,有些漫不經心的桀驁。

這時,樓上的哭聲又響起來了,那哭聲摻雜著詭異。這個別墅裡,難道還有第三個女人?我們兩個同時震了一下,我緊緊盯住樓梯口,那裡像我此時的心,空空一片。

片刻,何雨薇自嘲地笑了:“看看,我下來了,寂寞的靈魂卻躲在上面哭。”她非常喜歡笑,儘管那笑,實在是苦。

女人悲傷的時候,笑;快樂的時候,哭!總是這樣。

笑完了,她對我搖搖頭, “騙你的,

我臥室沒有關掉電視。”

我面白如紙,顫抖著跑回自已的屋子,插上房門。這麼說,每夜在樓上哭的,根本就不是何雨薇,那麼,樓上到底是誰呢?我當然不會相信是項鍊在哭這樣的鬼話,更不可能是電視。難道,樓上還藏著另一個女人,可是,那又是為什麼呢?

我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何雨薇若無其事地在我面前開啟抽屜,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在展示羽毛。我當然看見多了一條項鍊,不是白白淨淨的那種炫白,而是有些微微的粉,像晚上用的那種熒光粉。

我說: “你哪裡來的這些鏈子?”

何雨薇微微一笑,神秘兮兮, “自有人給我送上門來呀。我會好好珍惜的,每一條項鍊,都是一顆心,每一條項鍊都有一個靈魂。”

這個女人太詭異可怕啦,不,是這個家太詭異了。我決定住滿一個月,馬上搬出去。

四、恐怖的一幕

我不再早出晚歸,而是請了幾天假,躲在屋子裡收拾東西。我打算儘快搬走。何雨薇白天經常去做美容,有時候去購物,她拉我去,我推託說頭疼,不願意去。她也就不去,躲到樓上打電話,我不知道她會打給誰,情人嗎?她好像沒有!

下午,有個女孩子來敲門,女孩子嬌小玲瓏,大大的眼睛。我開啟門,她挑一挑眉,徑直問: “你是何雨薇?”

我不喜歡女孩子這樣囂張的樣子,所以轉身向樓上喊: “雨薇姐,有人找你!”

何雨薇穿著她的月白旗袍下樓,腰肢柔軟,氣質超群,一步一頓,風情無限。她上下打量著女孩子,依然是桀驁的樣子,女孩子並不示弱,昂起小臉一臉挑釁。

“你到樓上來談吧!”何雨薇說,然後開啟冰箱拿了兩罐飲料上去。女孩子瞄了我一眼,跟在後面,咚咚一陣腳步響,整個別墅歸於空寂。

我聽不到她們的談話,也不想聽,就關起門來打電話,這是一個長長的電話,直說到筋疲力盡,太陽已經西斜。鐘點工來做了晚飯,何雨薇下來吃,我們兩個對著漫天夕陽吃飯,我問: “那個女孩子好囂張,她是誰啊?”

“是赫利的情人!”何雨薇嘴角翹了一下。

他的情人?我一驚,不小心碰翻了手邊的牛奶, “你居然這麼鎮定!”

“她要我讓位給她,你說可笑不可笑?”何雨薇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女人,總以為自已是最後的那一個;而男人,永遠期待下一個。可惜,你不能明白。”她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繼續吃飯。

赫利的情人居然找到家裡來,何雨薇卻波瀾不驚。那個女孩子是誰呢?晚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那種壓抑的哭叫就是從這個時候響起來的,我一驚——我沒有看到那個女孩子離開……

我悄悄開啟門,藉著手機微弱的光光著腳提著裙角走上樓梯。哭聲微微弱弱,竟停了下來。何雨薇的臥室關著門有小小的縫隙,一道小小的光暈傾瀉到外面來,像暗紅的血。我定睛一看,心裡轟隆一聲,那不是燈光,是真的血,那血正蜿蜒著,一點點四散,氤氳成一片沼澤!

我向裡看,何雨薇背對著門,只能看到一小條白色的背影,她正揮動手裡的尖刀,狠命向地上剁。混亂的血汙中,夾雜鮮豔的血肉!我可以看見女孩子長長的頭髮,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裡塞了一大團棉花,猙獰恐怖,她已經死去!

想必,這就是為什麼,我總是聽到女人壓抑又嗚咽的哭聲了,除了哭,根本發不出別的聲音

何雨薇不斷起落的手臂,隨著刀影鮮血淋漓,她一刀刀剔下骨頭,一刀一聲恨, “你不是喜歡做小三嗎?這下子,就留在這裡做一輩子吧,你馬上就能變成赫利最喜歡的東西……”

我渾身冰冷,拼命捂住嘴,不讓自已尖叫出來!

我在巨大的恐懼中甚至能想到何雨薇的樣子:明早,她會一邊打扮光鮮地吃早餐,一邊招呼我一起吃,然後拉著我的手上樓, “我又得到了一條項鍊,你來看看如何!”

我心跳幾乎停止。不敢出聲,或者說,我已經沒有了出聲的力氣。

五、無法逃離

“項鍊,自有人會送上門來。”我想起何雨薇幾天前對我說的話,原來如此,

她是在用那些第三者的骨頭做項鍊!

我驚慌失措,退到樓下轉身衝出別墅。

我沒有穿鞋,腳步踉踉蹌蹌,別墅外面黑漆漆一片,我躲到陰影裡,掏出手機,給赫利打了個電話: “來接我。”

赫利支支吾吾: “現在不方便。”

我尖叫: “我要死啦!”

赫利依舊支吾,我捕捉到女人細小的喘息,接著大聲罵: “你這個混蛋,到底有多少女人!我不想再裝什麼女學生,也不想再跟何雨薇鬥!我也不會再逼你離婚,我決定退出,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想玩婚外情玩死自已!”

赫利說: “我就說你不要逼我離婚,現在知道厲害了吧,本來我就不贊成你去我家裡叫囂的。”

“那麼,你現在到底在哪裡,那個大眼睛的女孩子又是誰?”我問得無力。

“你知道,我最愛的,一直是你嘛。”赫利的聲音綿軟而無力。

他旁邊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問: “誰呀?”

電話斷掉。

我盯著螢幕,按下了110三個數字,撥出的一瞬間,那個嬌滴滴的女聲響徹耳邊。我心內悲涼一片,赫利有的是錢,也就有的是女人來給他愛,可是,我所有的愛已經給了他,現在一無所有。

“去死吧!早晚有一天,這個嬌滴滴的聲音會化成何雨薇抽屜裡的一串項鍊!”我憤怒地扔掉手機,它在暗夜裡藍幽幽閃了一下,就消失了。

我轉身,赫然發現面前站著一個細長的身影,白衣,黑髮,手裡舉著一柄刀,寒光閃閃,有紅色的液體蜿蜒而下,在雪白的手臂上一道道爬行,鬼魅般駭人——是何雨薇!

她陰森森地說: “別以為你打扮成清純的女學生,我就不能從你的眼睛裡發現風情!既然做了小三兒,還那麼容易走嗎?”

大驚後,我反而平靜。

“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總是在樓上哭?”

何雨薇哈哈大笑: “當然是那些‘項鍊’啊,如果我現在用棉花塞上你的嘴,再用刀一點點把你的骨頭剔出來,打磨成幾串項鍊,你會不會哭啊?以後,你的肉就是我竹子的養分!”

我看著刀一次次地落下來,淚水絕望的流出——原來,項鍊真的會哭的。

可是,何雨薇,你為什麼也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