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望也是氣極了,他可是太祖皇帝的二兒子,在金國,除了他叔父,還沒人敢這樣和他說話。

哪些自詡尊貴無比的王公大臣,乃至各國的諸侯,看到了他都要禮敬三分,有哪個敢向趙榛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他?

天祚帝跟宋國的皇帝都不敢!

更不用說趙榛只是他的一個囚犯,連安全都需要他來保障,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居然如此囂張,這讓宗望實在不能忍!

“動手啊!宋人可不都是懦夫!”

趙榛的雙目猩紅,好像要吃人,陸氏死了,母親生死不明,現在他已經什麼都不怕了!

“我要殺了你!”

宗望咆哮一聲,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手臂重重的用力,眼看手上的劍就要刺進趙榛的胸膛。

但是轉瞬之間,郭藥師就從後面死死的抱住了宗望,大喊道:“元帥,冷靜冷靜,殺了他,我們無法向皇帝交差。”

“放開我郭藥師,我要殺了這個混蛋!”

宗望雖然被郭藥師死死的抱住,但是整個人都在不斷用力,他拼盡全力想要掙脫郭藥師的束縛。

但是郭藥師要比宗望更加健壯,無論怎麼掙扎,他都動彈不得,可即便如此他還在不斷掙扎,擺出一副不殺趙榛誓不罷休的樣子。

“郭藥師,快放開你們元帥吧,小心他一會兒氣極了,連你一起殺了!”

宗望被抱住了,趙榛可沒有,他甚至還來到了宗望面前,衝著他豎中指。

雖然宗望並不知道這個豎中指的含義,但他也明白,這是一個輕蔑羞辱的動作。

宗望掙扎的更厲害了,郭藥師都有點抱不住了。

趙榛嘴上還在繼續挑釁:“你以為你穿上了我們漢人的衣服,你就是一個人了嘛?在我眼裡,你只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野獸罷了!記住你一天是個野蠻人,一輩子都是個蠻人!”

“woc,這小子瘋了吧?”

郭藥師的面容,剎那間就被驚愕所吞覆,整個人好像被凍結了一般,僵在那裡。

當然他也就只是那一瞬,下一秒他便猛然醒悟過來,對著宗望大聲吼道:“元帥,他這是一心求死,你可別上他的當!”

宗望被這一提醒也終於反應過來,他慢慢停止了掙扎,郭藥師也鬆開了他。

他將劍扔在地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良久以後,他看著趙榛大笑:“你想痛痛快快的死去好見你的王妃,我偏不讓你如願!”

說著他叫來了幾個衛兵,對這些人吩咐道:“立刻把他拉出去,掛在汴梁城中央,讓城中的宋人好好看看,拒絕與我們合作的下場!我想11月的寒風,會讓這位高傲的王爺低下他的頭顱!”

第二天,清晨。

在汴梁城中央,清明上河圖描繪的那片區域,拒絕了宗望的趙榛,此時此刻已經被掛在了處刑架上吊了一夜,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被扒掉,渾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條褲子,和一件血淋淋的貼身內衣。

“我再說一遍,王爺,你答不答應與我們合作?”

站在四太子金兀朮身邊的宇文虛中一臉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宇文虛中都有些佩服這個年輕的有些過頭的王爺,一般的王公子弟根本就拒絕不了這樣的誘惑,而眼前這個年輕的王爺居然經受住了這樣的誘惑,這實在令人欽佩。

“呸!”

趙榛吃力的抬起腦袋,吹了一夜的寒風已經讓他到達極限,他用極其虛弱的聲音說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接受這種恥辱的和約,我們大宋還沒輸呢!”

“啪!”一鞭子下去,趙榛頓時被抽的皮開肉綻。

“嘖!”宇文虛中不忍直視,金兀朮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先生,你這是怎麼了?”

“四太子!”

宇文虛中神色凝重的看著金兀朮,說道:“還記得我曾經和您提起過真正的宋人,您對我的話嗤之以鼻,現在您見到了。”

金兀朮一臉欣賞的看著趙榛:“他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

宇文虛中面色複雜的盯著趙榛:“如果當初打算是他在做皇帝,你們是到不了汴京的。”

金兀朮笑道:“先生說的不錯,不過還好上天眷顧了大金。”

“……四太子,他還有用,如果你不出手,他會被打死的。”

宇文虛中曾經也是大宋的官員,只是在多年前出使金國時被對方扣押,但他的心卻一直向著故國。

所以看到已經奄奄一息的趙榛,他忍不住為對方求起了情。

“嗯!”金兀朮微微點頭:“先生說的沒錯,他還有用,把他打死了,我們怎麼跟皇帝交差呢?”

金兀朮從人群中穿過,靈活的跳到了刑臺上,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趙榛,他對劊子手吩咐道:“將他帶下去,給他治傷。”

“可是……”

金兀朮瞪了他一眼:“這個人是皇帝要的,如果他有閃失,我一定取你的性命。”

劊子手不敢抗拒四太子的旨意,急忙示意周邊的幾個衛兵上來協力將趙榛從刑架上解下去休養。

看著趙榛被抬下去,臺下圍觀的宋人無不悲傷。

“王爺真是好樣的!”

“看來咱們以前都誤會他了,信王爺真是個寧折不彎的人!”

“是啊是啊!王爺真了不起!”

……

趙榛正躺在床上安靜的休養,而他的旁邊還放著一個藥罐,顯然是剛剛喝完藥。

房間外面,宗望拍了拍金兀朮的肩膀說道:“四弟,我的白臉唱完了,該你去唱紅臉了。”

“放心,我一定會說服他的!”

金兀朮自信的走進房間裡面。

一進門,金兀朮就把頭上的狗皮帽子摘了下來,順手放到一旁:“信王爺,我來看你了。”

趙榛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隨後又閉上了眼:“夜貓子進宅,四太子是有何指教呢?”

金兀朮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到趙榛面前,緩緩說道:“按照王爺的睿智,難道猜不出我是來做什麼的嗎?”

“如果勸我和你們合作,還是別費口舌之力了!”

“唉。”

金兀朮輕嘆一聲,從椅子上起來,緩緩道:“你還指望你們的勤王之師來救你嗎?”

“四太子!”

趙榛瞳孔一震,像是意料到了什麼。

但卻又果斷的搖了搖頭,繼續道:“我不明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爺,現在對你來講,你已經沒有任何指望了。”金兀朮搖搖頭,隨後慢慢從懷中掏出一份密信,輕聲道:“你的九哥已經打算在相州登基,他派人送信給我們的皇帝,希望可以和談。一旦我們皇帝答應和他和談,你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四太子,看來你並不擅長說謊。”

“哦?”金兀朮眉頭一皺,他不明白自已哪裡露餡了。

趙榛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金兀朮說道:“我九哥這會兒估計正從相州跑路去南京(河南商丘),怎麼可能在那登基呢?”

“你一直被我們關著,根本收不到外面的訊息,你怎麼會知道他去南京了?”

金兀朮被趙榛這番話給驚呆了,他這大半個月一直都被嚴密關押,除了能接觸到金兵之外,就只有兩個來給他送藥的侍女,而那兩個侍女是不可能跟他說外面的情況的,那他是怎麼知道外面發生的最新情況的?

趙榛也愣了一下,隨後又馬上恢復平靜:“我知道的事情多著呢,我還知道你們那個完顏婁室將軍快死了,甚至我還知道你們原本計劃是要把我們大宋皇室全部抓到一個叫五國城的地方,不錯吧?”

“事情原來是這樣!”金兀朮笑了一聲,似乎想通了所有事情,他看著趙榛咬著牙說道:“看來我們大金出了叛徒,其實也難怪,誰讓你們宋國那麼有錢。”

“或許吧,誰知道呢?”

面對憤怒的金兀朮,趙榛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也許你們可以對你們高層徹查一下,看誰暗中投靠了我們。”

“混蛋!”

金兀朮冷冷的望著趙榛那副欠揍的模樣,升騰的怒火讓他止不住咬住了牙根。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家兩位元帥在面對這麼一個毛頭小子,永遠都是一副暴怒的模樣。

不是他們兩個元帥的脾氣不好,而是這小子確實欠揍!

媽的,早知道哪天就不該那麼早出手,讓他再多挨幾鞭子!

“看起來四太子的脾氣和你的哥哥一樣臭。”趙榛戲謔般的語氣故意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他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四太子,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偷偷把我放走,我把我們安插在你們金國高層的臥底告訴你,就比如說你二哥,粘罕,你大哥,還有完顏婁室……”

“你小子閉嘴吧!”

金兀朮哪裡聽不明白趙榛這小子是在戲耍自已,要真按他說的他二哥,粘罕,完顏婁室全都是宋人的臥底,那大金還打個雞毛仗,趁早投降宋朝得了!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金兀朮強壓著怒火說道:“答不答應和我們合作?”

“我就兩個字,不答應!”

“好!”金兀朮指著他:“你有種!”

隨後,他衝外面怒吼了一聲:“來人!”

四個凶神惡煞的金兵立馬衝了進來:“四太子,什麼事?”

“把這個冥頑不靈的傢伙關到大牢裡,就把他跟那些被俘的宋國官員關到一起,告訴那些官員,趙榛一天不跟我們合作,他們就得不到吃喝!”

“是!”

四個金兵應了一聲,然後就上前抓住趙榛,把他從床上拖了下來帶出房間。

趙榛被從房間拖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對金兀朮大喊:“金兀朮,你不整死我,我早晚有一天要殺了你,我會毀滅你們的國家!相信我,有朝一日我會率領大宋的軍隊來個直搗黃龍!”

金兀朮聽得怒不可遏,他對那幾名金兵吩咐道:“把他關到大牢裡之後,讓人看著他,不準給吃的,也不準給喝的,更不許睡覺,我看他能硬多久!”

“是!”

幾個金軍哪裡還敢耽擱?只得是連嘴稱是,一隻大手捂住趙榛的嘴巴,另外幾隻大手則是抓住了胳膊和腿。

然後連拖帶拽的將他弄出了房間。

“狗東西!”

金兀朮在他走了之後,忍不住抓起桌上的藥罐子砸了個粉碎。

藥罐子摔在地上,藥渣散落了一地,弄得到處都是。

“怎麼了四弟,你也被那小子氣著了?”

宗望緩緩從門口走進來,站在了金兀朮面前。

“大哥!”金兀朮看著宗望,說道:“這小子是茅坑裡的石頭。我不明白皇帝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做大宋的皇帝?”

“關於這一點,我也不清楚!”宗望攤了攤手看著地上的藥渣眉頭一皺,說道:“反正這是皇帝的命令,至於他是怎麼想的,沒人知道。”

“可是看他的樣子,他是不會屈服的!”

金兀朮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宗望對面。

“你說的沒錯,想讓他屈服太難了,他就像一匹烈馬一樣,不是那麼容易被馴服的。”

宗望點了點頭,顯然他也對趙榛的頑固束手無策。

“該死的粘罕!”金兀朮忍不住怒罵起了粘罕。

“四弟你這是怎麼了?”

宗望覺得有趣,金兀朮平時很少罵人的,今天他居然會罵他的元帥。

這可真夠稀奇的!

“要不是粘罕派人放火燒死了陸氏,我們就可以用趙榛的女人迫使他就範。”

金兀朮說完,宗望馬上做了一個打斷的手勢:“四弟,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你怎麼知道那把火就是粘罕放的。”

“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試問這汴梁如今有誰能殺死大哥留在皇宮的守衛?”

宗望聞言輕輕點頭,他其實也知道那把火就是粘罕放的,但是他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的話是不能亂說的,說了只會授人以柄。

“大哥,粘罕那件事絕不能就那樣算了,如果我們好好利用,或許能借機除掉他。”

宗望微微眯起雙眼,若有所思地說:“老四,此事需從長計議。我們目前沒有確鑿證據,冒然行動反而會惹禍上身。先觀察一段時間,尋找合適的時機再作打算。”

金兀朮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可惜了趙榛這塊難啃的骨頭,原本還想借此讓他屈服。”

宗望拍了拍金兀朮的肩膀:“無需擔心,總會有辦法的。對了,趙桓有訊息了嗎?”

“還沒有!”金兀朮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不過我已經派人往南追了,相信很快就會有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