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我的建議招來了所有人的反對，猶如一枚重磅炸彈飛落大海，激起了千層浪花。但我並不以為然，因為我，也是一個十足的瘋子。
“你到底站在哪邊？”楊信義惡狠狠的看著我，像審視一個犯人那般。我想，如果不是出於教授特許的緣故的話，他現在一定會氣得把我一腳踢出門去。
那個母老虎探警叫做高小花，一個與她外表、性格極其不相符的名字。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她都不像是一朵小花，而更像是母老虎，一頭可怕至極的母老虎。
她早看我不順眼了，現在趁此機會，她拐彎抹角的、陰陽怪氣的譏諷我說：“要不是教授有言在先，我早把你提去好好伺候了，哪還輪得到你在這裡幫一個殺人犯說話？”
“不過也是，一個被殺人犯從精神病院裡救出來的瘋子，現在幫著殺人犯說話也沒什麼可好奇怪的。搞不好呀，你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那個橫眉怒目，看上去極其不好惹的探警叫做王強，他沒有像高小花那樣陰陽怪氣，而是直接質疑我道：“都說這個案子只有你能破，我看就他孃的吹牛皮。還有以前你打下那些偵案戰績，估計也是瞎貓碰著死耗子，要不就是和罪犯裡應外合搞出來的。我王強幹了幾十年探警，還從來沒聽說過殺人犯救公職人員這種奇葩事，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行了，少說兩句。”楊信義嘆了一口氣，替我打了個圓場，“去，通知滇城所有分局人手，今夜不得休息，該分析的分析，該調查的調查，一有線索立馬上報。切記，務必保證明天12點57分，絕對不能再有人不明不白的出事。”
“是！”高小花和王強立馬稍息立正敬了禮，雄赳赳氣昂昂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去幹自己該乾的事。
楊信義這時走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別多想，都是些老油條了，抱怨幾句很正常。當務之急，是儘快找到吳未濟的犯罪目標並保護起來，既然教授讓我們配合你，我們就一定會做到。但有些事情，還請你仔細斟酌，擺正自己的立場。”
高小花和王強的話我其實並不在意，如果這麼三言兩語就能打擊到我，那我也不配幹這行。反倒是楊信義勸我這番話讓我心裡多少有點不爽，聽上去好聽，但卻有一種沒了教授我什麼也不是的錯覺。
因此我故意市儈的說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既然和你們做了交易，我就一定會照約辦事。大不了最後一無所獲，再被你們送到精神疾病管控中心。”
“請你記住，不許拿人民的生命開玩笑。”楊信義強壓對我的不滿，用手指頭戳著我心臟的位置提醒了我這麼一句，滿臉的不想跟我多扯。
“好啊，那就按我說的去做，放了吳未濟，”我也不想跟他們多扯了，“立刻！馬上！”
高小花和王強聽話氣得一拍桌子，站起身就想反駁我，甚至是想揍我。楊信義抬手攔住了他們，沒給他們發飆的機會，目光如炬盯著我的眼，說了一句：“給我一個理由。”
“沒有理由。”我，真不想多扯。
“你小子瘋了吧你？他可是殺人犯！”王強連忙阻攔道：“楊局，這事可非同小可，外面那些媒體看見了吧？他們都快把我們滇城探警總局的牆頭給扒拉倒了。現在要是把吳未濟這孫子給放出去，無論最後出不出事，有沒有意外，我們都鐵定吃不了兜著走。”
“楊局，強子說得對，我們不能把一個殺人犯就這麼放出去。”高小花義正言辭，看上去比母老虎還可怕，“交給我，我來審問。”
“放了他吧！”葉清秋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無論造成什麼後果，都由我來承擔。”
“你……”
楊信義和高小花、王強還想反駁，但葉清秋的態度十分堅決，已經不容得他們反駁了。最終，在葉清秋的特權允許之下，楊信義等人無奈的同意了。
隨後我們去了證物室，想看看王佳佳有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結果令我們沒想到的是，王佳佳已經走了，她讓管理員傳話給我們，說她什麼線索都沒有發現，但還會再聯絡葉清秋的。
放掉吳未濟後，葉清秋帶著我和郭寅去了一家餐館，要了一個安靜的包廂，點了一大桌郭寅愛吃的菜。等菜上得差不多時，葉清秋叫來了楊信義，並特意掏出證件囑咐老闆，不許任何人靠近包廂。
我知道葉清秋想幹嘛，但我沒有點破，和郭寅開心吃喝著，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旁邊楊信義急得如坐針氈，我想，他大概覺得和我坐在這裡吃飯是在浪費時間吧！
“你的計劃，”葉清秋給我倒了滿滿一杯酒，想把我灌醉似的，“到底是什麼？這裡沒外人，你可以說了。”
“計劃？什麼計劃？”我大大喝了一口那辣嘴的白酒，“我沒有什麼計劃。”
“哼！”楊信義氣得像牛那樣冷哼一聲，側過身去不再看我，“浪費時間。”我想要不是礙於葉清秋面子的話，他可能二話不說起身直接走了。
葉清秋卻也不多說，直接給郭寅夾了一塊紅燒肉，問：“僵兒，這的紅燒肉好不好吃呀？喜不喜歡吃呀？”
郭寅放下手中橙汁，乖巧的點點頭，說：“嗯，很好吃，僵兒很喜歡吃，謝謝葉姐姐。”說罷拿起筷子，將葉清秋夾給他的那塊紅燒肉塞到了嘴裡。
“來僵兒，喜歡那就多吃點。”葉清秋又往郭寅碗裡夾了好幾塊紅燒肉，然後問郭寅：“僵兒，葉姐姐對你好不好呀？”
“嗯，”郭寅點點頭，“葉姐姐對僵兒很好。”
“那僵兒，”葉清秋開始套路郭寅，問：“如果葉姐姐遇到了麻煩，僵兒會不會幫葉姐姐呢？”
“嗯，僵兒會的。”天真無邪的郭寅並沒有意識到葉清秋給他下的套，“葉姐姐是好人，僵兒會幫助葉姐姐的。”
“僵兒真好，來，吃這個。”葉清秋給郭寅夾了一隻小龍蝦，“僵兒，現在葉姐姐遇到了一些麻煩，想要你師傅幫幫忙，可你師傅又不幫，那僵兒能不能幫幫葉姐姐說說情，讓你師傅幫幫忙呢？”
郭寅一愣，左手拿著小龍蝦，呆呆的望著葉清秋，顯然被葉清秋這突如其來的套路驚到了。思考好一陣子後，郭寅才回過神，把他手裡的小龍蝦放到了我碗裡，說：“師傅，僵兒給你吃小龍蝦，很好吃的，吃完我們幫幫葉姐姐好嗎？”
我也沒打算再繼續為難下去，借坡下驢道：“好吧，師傅聽僵兒的。”然喝了口酒，對葉清秋和楊信義說：“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看在僵兒的面子上，我儘可能解決你們的疑惑。”
葉清秋微微一笑，示意楊信義先問。楊信義沒客氣，他早就憋得一肚子火和疑問了，端起旁邊茶水大大的喝了一口，問道：“我就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放了吳未濟？”
“為什麼不放？”我放下筷子套上塑膠手套開始剝小龍蝦，準備大吃一番。
“因為他是殺人犯，”楊信義像一頭吃人的老虎那般想把我吃掉，“凜國，絕不能縱容一個殺人犯在外頭招搖撞市。我們身為探警，就應該以保護人民安全為第一責任。”
“那我問你，”我將剝好的小龍蝦放到郭寅碗裡，“吳未濟明天12點57分要殺的人是誰你們知道嗎？這個人在哪你們知道嗎？吳未濟會用什麼樣的方式殺掉這個人你們又知道嗎？”
楊信義一怔，被我問得有些掛不住面子了，冷冷哼了一聲後，憋出一句：“我們的人正在全力調查，明天12點57分之前一定會有答案。”
“答案？是嗎？”我忍不住嘲諷道：“你們要是真能調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想必我就不會被你們從精神病院裡撈出來了。還有，何玉霞也不會當著你們的面自己把自己捅死。”
“你！”楊信義語塞。
“既然，”我笑了笑，重新拿起一隻小龍蝦準備剝給自己享用，“既然我們不知道吳未濟明天要殺的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目標作案地點在哪，更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法殺。所以，那關著他有什麼用呢？浪費糧食嗎？”
“不管怎麼說他始終都是個殺人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這樣放了怎麼能行？”楊信義臉上寫滿了後悔，後悔之前聽葉清秋的把吳未濟給放了，“身為凜國探警，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打擊一切罪犯，確保人民的安全。如果我們把一個殺人犯放出去，就等同於是對人民的不負責，對自己身份的失職。”
“那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我吃了口鮮美的蝦肉，懶得聽楊信義談論這些大道理，“你們的人現在有沒有時時刻刻盯著吳未濟？”
“當然！”楊信義想都沒有多想就說：“這樣一個極度危險的殺人犯在外面躥來躥去，不叫人盯著我心裡能踏實嗎？還有那些媒體，我們已經聯絡了各個網路平臺，讓他們把這方面的訊息全部冷處理了。”
“你覺得盯著他有用嗎？”小龍蝦的味道實在是太好了，好得我都不太想跟楊信義多廢話了，只想安安靜靜吃我的小龍蝦。
“當然有用！至少能確保其他市民的安全，也能趁機調查出一些線索。”楊信義說完端起旁邊茶水一飲而盡。
“愚蠢！”我道：“浪費！”
“你說什麼？”楊信義以為自己聽錯了，“哼！有本事你拿個十全十美的主意出來？”
“十全十美不敢當，但有用還是應該有用的。”我喝了口白酒，然又剝開一隻小龍蝦繼續往嘴巴里送，完全停不下來，太好吃了。
“你就別賣關子了，”一旁的葉清秋勸解我道：“快把你的計劃和我們說說，時間緊迫，現在已經快下午兩點，距離明天12點57分可沒多久了。”
“我剛才說了，我沒什麼計劃，”我故意頓了頓，吃了兩口小龍蝦才接著道：“但我有一個自認為還不錯的、大概也是目前為止最有用的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葉清秋十分配合的問我。
我暫且放下心愛的小龍蝦，分析道：“首先，我們並不知道吳未濟明天要殺的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殺，怎麼殺。因此，我們把他關著是沒什麼用的。其次，這些天調查以來，雖說夢遊死亡方式不成立，但我們也不是毫無收穫。”
“哦？是嗎？”楊信義一臉不相信，“那你說說，這些天你都收穫了什麼有用的收穫？”
“還記得昨天晚上我根據案發地點畫出來的那個圓嗎？你們看！”我拿起四個小龍蝦的蝦頭，放在一個圓形盤子的上下左右四個方向，“假設，這個盤子就是滇城，四個蝦頭是案發地點，那麼問題來了，你們說吳未濟下一個案發地點的方向是哪邊？”
“我們怎麼可能知道？”楊信義滿頭霧水，不知道我在搞什麼鬼。
我像看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笑了笑，仔細分析說：“你們看，李月一案，發生在滇城南方；楊東旭一案，發生在滇城西方；張素蘭一案，發生在滇城東方；何玉霞一案，發生在滇城北方。”
“我們把這四起案子看成四個座標點，那麼就可以將整個滇城劃分為八個方向：東、南、西、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
“現在，我們只要盯好吳未濟的行動路線，看他到底是往哪個方向去了，或者說，看他到底是往哪個方向去的次數多，又或者說，看他到底偏向於哪個方向？那麼，我們不就可以順藤摸瓜，推測出明天的案發地點大致在哪個方向了嗎？”
“可是，”楊信義的態度和語氣逐漸緩和了下來，“可是滇城那麼大，就算知道了案發地點在哪個方向又有什麼用？”
“難道，”我突然覺得楊信義好蠢，“你們忘了這四起案子都有一個共同點嗎？”
“什麼共同點？”楊信義問。
“你們看，”我又拿起四個小龍蝦蝦頭，依次擺在前四個蝦頭的旁邊，“每一起案子背後，都藏著、或者說都對應著一樁曾經發生過的、十分具有代表性的大案子。因此只要知道了案發地點在哪個方向，我們就可以透過排除法，將真正的、最有可能的案發地點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