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佛子宋良玉

“敢問此處可有人？”

一道清潤的嗓音落在耳側，江清敘滿腦子都是那位老者口中那句“玄天尊者說的是——”，聽到聲音不禁愣了會。

“有。”

江清敘頭也不抬，睜眼說瞎話。

媽的，玄天尊者說的是什麼啊啊啊啊！

方才出聲詢問的人聽到回答，笑而不語。

青年一襲淺色袈裟，圓滑的頭顱上點著十二個戒疤，眉間一點殷紅的硃砂，骨節勻稱的手指上正拿著一串佛珠，緩緩轉動著。

他自顧自地在江清敘對面的空位落座。

殷無商抬起無神的眼眸，警惕地“看”著這個氣息陌生的人。

“這位小友，莫怕。”

青年揚起一抹安撫的笑意，隨後目光柔和地望向江清敘。

“敢問這位小友名姓？”

江清敘轉過頭，看著對面不請而坐的和尚，慢悠悠道：“和尚，問別人名姓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名姓。”

青年轉動了下手中的珠串，輕笑一聲。

酒樓裡談論聲沸沸揚揚，青年的嗓音混在一片嘈雜中。

角落裡的江清敘聽到一道清雅嗓音，輕聲道：“在下乃無悲寺弟子，宋良玉。”

“？！”

江清敘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猛地轉過頭，不禁瞪大了雙眼，雙手按在木桌上，她神色激動。

一旁的殷無商卻是微不可察地輕皺了皺眉頭。

“宋良玉？”

口中小聲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江清敘抬起眸，正眼細細打量著面前端坐著的和尚。

分明是清心寡慾的皮相，偏偏生了雙涼薄的丹鳳眼。

三月春風最是多情，他的眼神卻盡是薄情。

說是天生佛心的佛子，眼裡卻無普度眾生的慈悲與憐憫之情。

青年唇角含笑，目光坦然淡定地接受著江清敘的打量。

“敢問小友名姓？”宋良玉問道。

江清敘清了清嗓子，淡聲回道：“江迢。”

“江迢。”

菲薄豔紅的雙唇重複了這二字，宋良玉輕笑一聲。

下一秒，江清敘聽見他說，

“江小友何不拿下斗笠，讓在下……”

“一睹真容——”

瞬息之間，面前人抬起的手被身旁的人一把按在桌面上。

殷無商幽黑的眼眸似無底深淵，所有色彩都被吞噬其中，餘下一抹暗色。

“別碰她！”他眉眼狠戾道。

江清敘被殷無商毫無預兆爆發的動作嚇了一跳。

面前方才突地動手的宋良玉沉默須臾，啟唇笑道：“在下只是同江小友開個玩笑，是在下唐突了。”

話音未落，便見他一個反手一把按住了殷無商的手腕。

冰冷的指尖落在腕上，殷無商瞬間變了神色，頗為不適地掙了掙手腕。

“莫動。”

宋良玉清淡的嗓音入耳，殷無商竟慢慢地停下了掙扎的動作。

“你對他做了什麼？”江清敘驚道，語氣裡是顯而易見的擔憂。

“噓——”

只見那佛子抬起修長的食指放至唇邊，示意江清敘道。

良久的沉默。

宋良玉收回了手。

殷無商回過神來，茫然過後，一臉警惕地“望”著宋良玉。

宋良玉直接忽略殷無商幼獸般警惕的目光，他轉向江清敘，眉眼舒展，唇邊帶笑。

“在下與小友你十分投緣，小友可願與在下一道，回無悲寺，成為佛子的小師妹？”

性別被一眼看穿，江清敘也無所謂。

“不了。”

“佛家有三戒，貪痴嗔，我無一戒得了。”江清敘抬眸，不冷不淡地拒絕道。

“無妨。”宋良玉喊來酒樓小二，要來了酒和肉。

醇酒入口，濃烈地燒著喉，宋良玉不羈地笑道：“在下也不曾戒掉。”

江清敘眼睜睜看著這人上一秒還是溫文儒雅的清正和尚，下一秒就變成了瀟灑不羈的凡俗青年。

“江小友心善，是心懷蒼生之人，實在與我佛門有緣。”

江清敘只覺得這人在鍥而不捨地拉她去出家當和尚。

“何況，江小友已經為入我佛門做好了準備。”

說罷，江清敘隱約感覺他的目光掠過了她藏在斗笠中的光頭。

眼皮猛然跳了跳。

江清敘：“……”

她按捺住內心想揍人的想法。

“不。”江清敘面無表情地說道，語氣堅決：“和尚，你錯了。”

“我只是個自私自利的俗人。”

“縱然我這一生行善積德，廣結善緣，雖不為長命百歲大富大貴，只求有些時候有些事情能夠如願，還是有不少私慾的。”

“比如？”宋良玉攏了攏袖，抬眸好以整暇看著江清敘問道。

比如期末考試生理生化都不掛！

江清敘在心裡暗道。

“比如……”她懶懶地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宋良玉一眼，不疾不徐地道：“我希望此刻你能圓潤地走遠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人聽了她的話，也不惱，反倒肆意地大笑一聲。

“江迢……”他唇齒間嚼著這二字，狹長的丹鳳眼斂了斂幾分笑意，那目光分明是望向殷無商，話卻是同江清敘說：“我知曉枯木春如何解，去何處能解哦~”

“坐下——”江清敘拉下他起身的動作。

隨後拿出問人的態度，“敢問如何解？去何處解？”

她眼神認真，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面的宋良玉。

“枯木春這毒是真罕見，你這位朋友也是真倒黴。”

江清敘擰眉睨了他一眼。

宋良玉清淺的目光透過了桌旁的視窗，望向了遙遠的北方。

“一直往北走，你們會遇到一座山，山上有位蒼玉仙尊，仙尊手中有一靈藥，靈藥有一奇效……”

“打住——”江清敘抬手製止他的說書模式，“講人話。”

宋良玉笑了笑，欲再次開口。

江清敘眼皮一跳，看著他，忙補充一句道：“長話短說。”

宋良玉挑挑眉，狹長的眼眸微微上揚，他咳了一聲，言簡意賅道：“一直往北走，北域凌霄宗，蒼玉尊者，天階靈髓丹。”

“……多謝。”

江清敘二人起身抱拳作揖道。

夜幕籠罩城池，長街上燈火闌珊，人來人往，歡聲笑語，比白日還熱鬧幾分。

離開酒樓前。

江清敘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酒肉滿桌的和尚。

察覺她的視線，宋良玉唇角噙笑，舉手飲盡杯中烈酒。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宋良玉眼尾帶紅，眸若含水，望了江清敘一眼，他話音一轉：“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

你開心就好。

江清敘但笑不語，抬頭將斗笠壓了壓，她牽起殷無商的手，朝著宋良玉微點了點頭告別。

“就此別過——”

“不急不急。”宋良玉幽幽道：“江小友，在下再同你說一句。”

“那日通天塔下，玄天尊者說的是——”說著，宋良玉故意拉長了尾音。

果不其然，轉身欲走的江清敘立馬好奇地又轉過身望向他。

宋良玉挑眉一笑。

“百年後的救世者，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