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明亮春暉慵懶地攀上窗欞子,照亮了屋內。

靈源萬分艱難地從床上被卷中將江清敘扒拉出來。

“做什麼?!”江清敘睡眼惺忪,一臉明顯的起床氣,她不爽地問道。

“下——山——啦!”靈源俯身在她耳邊喊道。

“不下!”說罷便又一把拉過被褥躺下床繼續睡。

“人家無商都已經在外屋等了你兩個時辰了。”

“莫?”聞言,江清敘立馬驚醒,她麻溜地掀開被褥,手腳並用,瞬間從被窩裡爬起來:“馬上!”

孃的,竟然讓人家小孩等了她這麼久!

江清敘拿出大學牲趕早八課洗漱的速度,三兩下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樣。

巴掌大的銅鏡中倒映出朦朧的面容,江清敘摸了摸光滑的腦門,氣憤地扔下手裡下意識拿起來的木梳。

這讓她怎麼見人啊……

江清敘不由得在心裡哀聲道。

靈源看了一眼江清敘的神情,便知曉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它飛身坐在江清敘的肩膀上,晃著小尾巴,眼眸彎著,淺淺微笑道:“納戒裡有斗笠,戴上還是能出門見人的。”

“不過清敘你光頭的樣子也蠻好看的。”

靈源不怕死地伸出小手摸了幾把江清敘寸毛不留的腦袋。

“滾——”

江清敘懶散地抬起眼皮,面無表情地偏過頭,甩給了它一個冷酷的眼刀。

……

春三月。

枝條吐芽,綠意盎然。

偌大的竹屋被江清敘收回了納戒中,餘下一片空曠的山頭。

左看一眼下山的路,右看一眼身旁的人,江清敘犯難了。

徒步下山……

江清敘當即否定了這個費腳的想法。

這山如此之高,如此崎嶇陡峭,徒步走下去估計累得嗆人。

但御劍飛行下山吧……又不太行。

靈源入她身御劍,沒法再帶一人一起。

就在江清敘煩惱該如何下山的時候,靜立在一旁的殷無商忽地出聲道:“……我納戒中有一葉木舟可飛天。 ”

聞言,江清敘的眼神一亮,立馬轉眸望向他。

“但我現今無靈力在身,無法開啟納戒。”

面對一個外在年齡比自己大了幾歲的江清敘,殷無商還是有些難以開口。

他拿下納戒,冰涼的戒身貼著掌心,殷無商抿了抿唇,頓了頓才緩緩啟唇喊道:“姐姐。”

“嗯?”

聽到這個稱呼,江清敘的嘴角不自覺上揚,她彎著眼眸認真聽殷無商說。

“你用靈力強行破開契約,再與其重新結契,便可輕易取出飛舟,為你所用。”

銀白色的納戒被白嫩纖細的手指遞過來,納戒上,一道晶瑩流光繞著銀白戒身一閃而過。

江清敘沒有馬上接過納戒,她望著殷無商沒有聚焦的眼眸,問道:“強行毀契的話,你會遭到反噬嗎?”

心裡邊陷下一處柔軟,殷無商唇邊浮現一抹清淺的笑容,唇角一枚小梨渦若隱若現,他輕搖了搖頭:“無妨,姐姐你儘管毀契。”

“行。”

江清敘這才接過納戒,在靈源的指導下,毀契又結契。

毀契的過程中,江清敘神色擔憂地看向了殷無商。

察覺到她的視線,殷無商嚥下喉中的腥意,喉結上下滾動,他白著一張臉緩聲道:“我沒事。”

……

金烏西沉,天邊霞光瀲灩,映紅了遠處綿延的山巒。

迎著炫目金光,飛舟駛至一座城牆上空,莫名無法前進。

靈源飛出木舟察看一番,回來同江清敘道:“城池上方有結界。”

“只能從城門入城。”

聞言,殷無商點點頭。

江清敘也沒意見,她說道:“行,那就找個地方落下飛舟吧。”

城牆下。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兩人一團並肩而行。

進城門時,江清敘一手牽著殷無商的手腕,一手撩開斗笠白紗的一角,覷了那巍峨矗立的城牆。

眼簾處映入三個氣勢磅礴的大字。

“靈源,那三個字是什麼啊?”

江清敘偏過頭,小聲地問著伏在她肩上的靈源。

靈源懶懶散散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城門上方,慢慢地吐出三字:“天啟城。”

“哦?”江清敘好奇地四處張望著:“天啟城啊……”

她的書中沒寫過這座城池。

“詳細說說?”

“記不得了。”靈源蜷成一團,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沁淚,它的聲音愈來愈小:“幾百年前的事了。”

“幾百年前……”

江清敘無意識地用拇指按壓揉弄著掌心下的手腕。

所以現在到底是哪一年間?

她眉頭微鎖,一邊思索一邊繼續往城內走去。

身後的人突然停下,江清敘疑惑地轉過身:“嗯?怎麼了嗎?”

只見眼前人白淨的臉龐也同那雲霞一般,染上了瑰紅。

十三歲的小少年身量與她差不多,江清敘抬手,溫熱的掌心貼上殷無商的額前。

清淺的呼吸纏繞一起,殷無商宛若只受驚的雀兒,驚得往後直退了幾步。

“沒……沒事。”他又驚又羞,垂落身側的手無措地蜷縮了下,白玉般的耳垂宛若鴿子血般殷紅。

斗笠遮擋了江清敘的視線,她沒瞧見那抹瑰麗。

聽到殷無商說無事,便點點頭垂下了手,隔著柔軟滑順的衣料,她重新牽起殷無商細瘦的手腕。

剛走幾步路,江清敘頓了下,她突然想起殷無商是這個世界的人。

“無商。”江清敘偏頭喊了一聲:“你可知,現在是驚鴻幾年?”

“驚鴻二十三年。”殷無商應道。

江清敘:“???”

她書中劇情線最早的年間才只追溯到驚鴻一百三十二年!

見她的腳步明顯頓了下,殷無商不由得問了一句:“怎麼了嗎?”

江清敘心中驚濤駭浪,面上一片平靜,她張了張唇,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無事。”

“先找處地方歇息吧。”

江清敘說道。

殷無商輕輕抿了抿唇,由著她牽著自己的手腕帶他走。

……

天啟城內,長街上。

春風自十里外而來,街上車水馬龍,攤販們放聲吆喝,熙來攘往,一路走來,人聲鼎沸。

“好生熱鬧。”

江清敘不由得感嘆道。

這天啟城,想來也是熱鬧非凡、繁華興盛的。

江清敘在一人流最盛的酒樓——通音閣門前停下。

靈源化作一個白玉鐲子戴在江清敘腕上,突然陷入了短暫性的沉睡。

煉氣五層,黑衣斗笠,平平無奇,雖神神秘秘,但在這群英匯聚的天啟城裡並不扎眼。

酒樓裡,一眼望去,人頭攢動,形形色色的人。

有世家貴人,有仙家子弟,還有無派散修……

江清敘帶著殷無商到角落一處無人的桌前落座,稍作歇息。

“……你聽說了嗎?無悲寺天生佛心的佛子宋良玉出關了——”

剛坐下,江清敘便聽到鄰桌的人嗓音激動道。

“小二,來兩壺上好的碧螺春!”

江清敘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操著一口經靈源變聲過的少年音喊道。

“據說是玄天尊者推算出——救世者出世了。”

鄰桌的一行人還在說道。

“如今妖魔安定,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何須這救世主?”

“哎這你們可說錯了……”只見一蒼顏老者輕撫長鬚,緩聲道:“那日通天塔下,玄天尊者分明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