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動著千家萬戶的菜籃子工程已經被各級政府列為工作的重中之重,如今我國

的食品供應越來越豐富,老百姓的菜籃子已經裝得滿滿當當,然而,不盡如人意的是,

老百姓漸漸豐富的“菜籃子”在裝進喜悅的同時,也裝進了擔憂……因為,我們每

天所能見到的綠油油的蔬菜,卻有一些與“綠色”本質相反的東西,足以危害我們

的健康。

一些不法分子,在利益的驅使下,使用一些不合格的農藥。經有關部門抽樣調查,

部分蔬菜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硝酸鹽的汙染,長期食用被汙染的蔬菜,可能會導致癌

症、動脈硬化、心血管病、胎兒畸形、死胎、早衰等疾病。

鍾馨把報紙扔了:該死的不法分子,利慾薰心,不顧人民的死活了。唉,為什

麼經濟發展了,卻連吃的食品都不能放心?過去生活雖然清苦,但那時不管吃什麼

都是香的呀!

開學了,在校務會議上,學校把鍾馨原來上的課給刪減了,看到別的老師興高

采烈地拿到了教學任務,唯獨自己空空如也,倏地,一種強烈的失落感讓她的心一

沉,被拋棄、受冷落、無能、無用等字眼全湧上了鍾馨的心頭。聯想到杜老師的遭

遇和下場,鍾馨深諳學校的領導得罪不起,都怪自己當初考慮不周,現在已經把領

導得罪了。鍾馨預感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麻煩,怎麼辦?要想消除領導的不悅只

有主動去賠笑臉,否則,要想重新回到教學崗位是不可能的。鍾馨嘗試著說服自己

去找科長求情,可她馬上推翻了這樣的嘗試,這裡暫且不說鍾馨的性格不允許她這

樣做,就是時機也不合適,因為她剛剛才向學校申請了減免教學任務,現在只能怪

自己考慮不周。

趁上課空隙易姬麗來找鍾馨,她一進門就問:“怎麼回事?學校怎麼突然不安排

你上課了?”

鍾馨此時特別不想見易姬麗,她含糊地說:“對不起,我有點事。”說罷,鍾馨

奪門而出。

易姬麗不解地望著鍾馨的背影。

鍾馨來到情人坡。每當她不開心的時候,總是一個人來到這裡,她對情人坡有

著很深的感情,她熟悉這裡的花草和田地。但今天的情人坡在鍾馨看來有了很大的

變化,映入眼簾的是一群群五彩斑斕的雛雞,它們有的沿著土坡漫步,有的在灌木

叢下刨土啄食,還有的在相互追逐打鬧。

一群白花花的鴨子在水塘裡游泳,在它們身後留下一串串水紋;飼養員把飼料

投到水中,引來大批的魚兒相互爭搶,不時地躍出水面;水塘邊上一隻兇猛的大狗

正威風凜凜地巡視著周邊……這是一幅多美的圖畫啊!可是今天,鍾馨沒心情去欣

賞這一切,她的心已經被失落的痛苦控制了……

鍾馨邊走邊思考對策,可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好辦法,她不願回到過去那種忙

碌的狀態中去,她太需要休息了,但這樣孤注一擲會不會給自己帶來傷害?答案是

顯而易見的。自己一個弱女子,既沒有後臺也沒有伶俐的嘴巴,除了循規蹈矩、墨

守成規之外一無是處,這樣的人誰喜歡呢?

要不想被拋棄只能融入集體中,可那些集體在鍾馨的眼裡早已變色,加入進去

只會把自己給汙染了,雖說為了生存得隨大流,但現在她累得要命,實在沒有精力、

也不願意去做違心的事。

都說身體是本錢,沒有好的身體怎麼談工作?鍾馨把心一橫,聽天由命,是死

是活隨它去。鍾馨沒有和母親說自己的情況。她不想讓母親擔心——母親知道之後

肯定會睡不著的。

鍾馨每天照常上班和下班,但上了班卻沒事幹,她百無聊賴地度日子。就這樣

過了不久,鍾馨覺得渾身乏力,便秘又加重了,她急迫需要體力勞動,最好是猛烈

一點的,她需要痛痛快快地出出汗。這天,她在校園一個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塊荒蕪

很久的土地,上面長滿了雜草,土質是由廢煤渣堆積而成,雖然石頭很多,可質地

鬆軟肥沃,陽光充足。她盤算著鋤掉雜草,再把石頭撿掉,這樣,土質就更肥沃了,

可以春天種南瓜,夏天種蕃薯,冬天種油菜或者上海青。鍾馨越盤算就越高興,她

說幹就幹。接下來,鍾馨上班就躲在那裡開荒,下班回來就去夜校讀書,看似平淡

的日子裡,沒有起伏的浪花,但鍾馨的心一刻也沒有平靜,她經常半夜驚醒過來,

她經常反問自己,難道就這樣混下去嗎?她一次次試圖說服自己去找科長,讓科長

幫忙給予安排上課,可又一次次因內心深處的吶喊而放棄,與其去上那些自己都感

到無聊的課,還不如就著現在這個樣子躲在一邊,利用難得的空閒整理一下頭腦,

養精蓄銳。

老師們看到鍾馨每天去開荒種地,都覺得很驚異,也很不理解,在大家眼裡,

鍾馨就好比外星人,天外來的魑魅一般。但,賈老師則幸災樂禍,她高興極了,也

更趾高氣揚了。

怎麼辦?難道要放棄自尊心去向科長求情?鍾馨反覆問自己,她思來想去,得

出的答案還是一樣——不能向科長求情。現在學校還沒有進行改革,學校沒有理由

把自己解聘,還可以鑽政策空隙,好好放鬆身心,別在意別人的眼光。

在那些看似無所事事的日子裡,鍾馨總是被一種思緒充斥著,她不知道這種思

緒的源頭在哪裡,她總是不自覺回憶自己所走過的路,這種回憶不是由她的意志來

左右的。這種回憶就好比野獸猛烈地撞擊囚禁它們的牢籠,她經常被往事感動得想

掉淚。莫非,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藝術家的靈感?可不可以把它寫下來?作為一生的

財富留給兒子?鍾馨嘗試著拿起筆。

當她拿起筆的時候,才發現這種想法是多麼幼稚,她感到手中的筆有千斤重,

千頭萬緒不知從何下手,她經常呆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思緒像一團亂麻,寫出來

的東西像斷了線的風箏漫無邊際,她又把筆丟開了。

午飯時,易姬麗端著飯碗過來,看到鍾馨躺在床上不動彈,便走近前來推了推她:

“怎麼啦?你不吃飯啊?”

鍾馨睜開眼看了易姬麗一眼:“幾點了?”

易姬麗不滿地瞥了鍾馨一眼,坐下來說:“已經是吃飯時間了,你剛才怎麼了?

不舒服嗎?”

“沒有。”鍾馨站起來,拿起鍋放到電爐上,把早上從家裡帶來的舊飯菜放到鍋

裡熱著,“現在我只能睡覺。”

“早上做什麼了?是不是又到地裡幹活了?”易姬麗意味深長地問,“地裡有什

麼活可乾的?”

“是,”鍾馨回坐到床沿上,“當然有活幹了,除草、澆水、間苗,活多著呢,我

打算再種點青菜。”

易姬麗感嘆中透出一絲輕蔑:“你別再去地裡幹活了,你每天這樣,知道有人說

你什麼了嗎?”

鍾馨揚了揚眉毛故作輕鬆地問:“說什麼?說我不上課,每天跑到地裡幹活?”

易姬麗說:“工會主席讓我勸你,這裡是學校,你去挖土挑水,學生看了還以認

為你是農民哩,你畢竟是教師,要注意形象。”

“主席說的?”鍾馨打斷易姬麗的話,“我什麼地方丟人了?去地裡除草,種菜

澆水就丟人了?”

易姬麗反駁道:“不只工會主席,很多老師也一樣,你沒有親耳聽到她們是怎麼

說的,如果聽到她們說的話,還能這樣平靜嗎?”

豈有此理,沒天理了,鍾馨暗罵道:嫌我沒形象?我一沒偷二沒搶,更沒有販

毒做下流的事,你們整天站在道德的高度去審視別人,不管白天黑夜不是聚在一起

打牌就是閒聊天,那又有多少品味?

“不用聽也能猜到。”鍾馨頓了一下接著說,“也許在地裡勞動汗流浹背的形象沒

有站講臺來得光彩照人,可總比那些整天聚在一起打牌,東家長西家短地議論別人

要高尚得多,純潔得多吧?”

“可她們是一夥的。”易姬麗臉色陰沉了起來,“你為什麼不考慮別人的看法?你

膽子怎麼那麼大?你難道不害怕?”

說鍾馨不害怕是假的,她知道人言可畏,人言能殺人,知道隨大流才能生存,

也羨慕那些抱著團的小團體。可是,知道歸知道,她不願為此改變自己,她心裡有

一股倔強的力量支撐著她,那就是標新立異、獨立自我的快樂,“我知道我勢單力薄。

可難道要我把我的一生交給別人安排麼?”

“你是小孩子不懂事啊?還是故意當傻瓜?你不隨大流就會被淘汰。你現在這

種狀況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能去找科長?你找科長請求,科長會給你安排課

的。”易姬麗並不明白鍾馨此時的心情,“我們學校誰沒有背景?沒背景的也有很好

的人際關係、小集團。你不也看到了嗎?這些人每天聚在一起吃飯聊天兒,就連

值班也都專找和自己對脾氣的人。”

鍾馨邊吃飯邊說:“你說得對,像我這種孤立無援、脾氣怪癖的人,學校是不會

喜歡的,這我知道。”

“你是自己把自己孤立起來了,莫非你有心理障礙?”易姬麗盯著鍾馨,她的眼

裡流露出明顯的同情。

“沒有打牌,也沒有像她們那樣說笑打鬧,就是心理障礙?”

“去找科長吧?只要和科長說一聲,科長會給你安排上課的。”

鍾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易姬麗又說:“如果你不好意思去說,我陪你去,你什麼時候想好了告訴我,我

陪你一起去。”

“算了。”

“怎麼?不願意啊?”

易姬麗只根據鍾馨的處境臆測和為鍾馨規劃未來,而且自認為這是為鍾馨好,

所以底氣很足,認為鍾馨若不是傻瓜就應該聽從自己的意見,從此以後注意自己的

言行,哪有生氣的道理?可她哪知道鍾馨的心?

鍾馨冷淡地說:“看看再說吧。”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等鍾馨下班回到家裡,吃完晚飯,她疲倦地往電視機前

一坐,開啟電視看起來。

對臺八項主張:

1.堅持一箇中國原則,是實現和平統一的基礎和前提。

.對於臺灣同外國發展民間性經濟文化關係,我們不持異議。

.進行海峽兩岸和平統一談判,是我們的一貫主張。在一箇中國的前提下,什

麼問題都可以談。

4.努力實現和平統一,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

母親端著空碗進來,她看到鍾馨還坐在電視機前就變了臉色:“看電視能當飯吃

嗎?”

“你不看難道也不讓我看嗎?”

“好,你看,你就看吧。哼。”

鍾馨被母親的語氣激怒了,她衝著母親說,“你哼什麼?我連看新聞的自由都

沒有了嗎?”

母親往電視機前一坐,專橫地說:“夠了,現在輪到我了。”

鍾馨倔強地說:“沒看夠,新聞釋出會還沒結束哩。”

“什麼時候結束?”母親趁鍾馨不備一把搶過遙控器,“沒結束也不行,我得看

我的電視劇了。”

鍾馨急忙搖手:“等一下。”

母親急忙轉換了頻道:“新聞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這個人在那裡嘰嘰咕咕?”

“這是國家新聞發言人釋出有關國家的發展戰略。”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鍾馨站起來,欲從母親手中搶過遙控器:“有什麼關係?現在沒有關係就不能看

了嗎?快把遙控器給我。”

母親攥著遙控器:“不行,球賽開始了。”

世乒賽打得正酣呢,母親和兒子一有空就圍著電視觀看比賽,也難怪,乒乓球

是國球嘛。

這算什麼家,連看新聞都受制約。鍾馨回房拿起小說,躺在床上看起來:

風颳得很緊,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飛舞,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左

右兩邊牆角各有一條白色的路,好像給中間滿是水泥的石板路鑲了兩道寬邊。

街上的一切逐漸消失在灰暗的暮色裡,路上盡是水和泥,空氣寒冷,一個希望

鼓舞著在偏僻的街道上走得很吃力的行人——那就是溫暖、明亮的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