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端王府郡主,永平自然是瞭解那幾位皇兄的性子,也明白想要嫁入皇室有多難。

哪怕是側妃,以趙沅芷如今的處境,即便能夠順利與嚴崇厚退婚,那也完全不存在嫁入皇室的可能。

永平郡主念著姐妹情誼,出言提醒道:“你最好回去告訴你姐姐,皇家的顏面不容有失,勸她儘早歇了心中不該有的念想,免得害人害已。”

趙淑窈深知,以姐姐如今的性子,說再多也是聽不進去。

更何況她並不覺得姐姐是真的想要當皇子側妃。

沒有什麼證據,完全出於直覺。

她看向永平,滿臉認真,詢問道:“你是覺得我姐姐不配一個側妃之位嗎?”

永平郡主不禁啞然,伸手在她額頭輕輕戳了一下,輕笑道:“傻丫頭,你姐姐配不配,與我何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她連累,否則我會傷心。”

這麼多年來,真正走進趙淑窈內心的人不多,永平郡主是其一。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在永平郡主面前無所顧忌。

趙淑窈展顏一笑:“我不會害你傷心,一定不會。”

永平郡主點了點頭,詢問道:“那你打算要做些什麼嗎?”

趙淑窈稍作思量,心中便有了決斷,毫不猶豫回答道:“似我這般好的妹妹,自然是會選擇幫助姐姐。”

聽這句話的意思,不像是表面說的那麼簡單。

永平郡主也不過多追問,隨手拿起妝匣內的一隻金鳳釵,將其插到趙淑窈的髮髻上。

那鳳簪上是隻鳳鳥,由細細金絲辮股成網狀,再將其焊接於器物之上,製作極為精美,乃是大內賞賜之物。

“你擾我清夢,今日少不得要與我同去一趟大寧寺,這支金鳳釵當做陪禮,可好?”

“既非初一,也非十五,你去大寧寺作甚?”

“安西都護膝下一雙子女遠來京城探親,至今也有些時日,說是想去大寧寺祈福,母妃命我一同前去。”

說到最後,一聲輕嘆。

安西都護夫人與端王妃乃閨中好友,因著這層關係,兩家多有往來。

若非母妃有命,永平郡主才不會沒事往寺廟跑。

有那時間還不如去京郊踏春,遊山玩水豈不美哉!

趙淑窈覺得這事倒也有趣,眼珠一轉,輕笑道:“該不會是有意安排你前去相看吧?”

永平郡主白了她一眼,不悅道:“你就不能盼我點好?交河城那樣的地方,我可一點都不想去。”

安西都護府治所在交河城,地處高昌交河郡,天山一帶。

安西都護乃是安西都護府最高長官,掌管整個安西都護府的軍政事務,統率轄區內軍隊。

正二品官職,封疆大吏。

趙淑窈不禁調侃道:“若是安西都護之子,其人風流倜儻,儀表堂堂,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郎君,你也不願嗎?”

永平郡主淡淡道:“高昌距離京城實在太遠,即便他謫仙下凡,那也不值得我遠嫁。父王膝下只有我這麼一位嫡女,自然也不會同意。”

更何況,她乃是皇室嫡支,端王府郡主,即便要嫁,那也是該嫁給世襲罔替的勳爵子弟。

區區一任官吏之子,身份上還是低了。

這般一鬧,趙淑窈心情好了許多。

待永平郡主梳妝打扮完畢,兩人一同用了些早膳,之後又跟隨端王妃同去大寧寺。

趙府。

兩宜院。

等到用完午膳,何氏將近日府中之事說了些許,緊跟著又說起遲夕院。

“沅芷那孩子最近常在院中走動,看來是恢復的不錯。”

“走動?”

斷了一條腿,如何還能走動?

趙敬欽對此有些不解。

何氏笑了笑,解釋道:“俞管家送了輪椅過去,那丫頭也不知為何,直接丟到一旁不用,自個弄來了副拄拐,也不用人攙扶,院裡能走好幾個來回。”

誰都沒說,但誰都知道輪椅是誰送的。

若是不想用,那便不用。

又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去在意。

趙敬欽雖有些許不悅,卻也並未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

何氏一番話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心思轉動間,正欲開口。

趙敬欽轉頭看向一旁的嫡子,沉聲道:“為父今早碰到了國子監祭酒,聽聞你又在國子監鬧事了?”

何氏心頭一跳,滿目擔憂,卻又不敢阻撓夫君訓子。

趙屹章絲毫不顯慌張,從容回答道:“回稟父親,並非是兒子主動鬧事,而是那些同窗咎由自取。”

不等詢問,繼續說道:“事因那些人出言詆譭長姐,兒子氣不過,方才動手打了人。”

一旁的趙婉筠聽到事關長姐,立刻來了興趣,追問道:“他們是怎麼樣詆譭長姐的?”

不是問為何要,而是問怎麼樣。

姐妹之間的相處,已經發展成這般地步了嗎?

趙敬欽忽然覺得有些失望,下意識看了何氏一眼。

何氏此刻心情頗為複雜,完全沒有想到自家兒子會為因此事與人動手。

想說些什麼,又不好當著老爺的面說出口,正巧對上看過來的那雙眼睛裡,隱隱帶著幾分責備。

何氏頓感慌張,強制鎮定下來,笑了笑,說道:“老爺,章兒並非無辜惹事,情有可原,就不要怪罪了吧。”

趙婉筠耐不住好奇,介面道:“那也得先問清楚緣由,若只是聽到了些許無關痛癢的話,那就是先動手的人不對。”

一母同胞,龍鳳雙生,性格迥異。

她們姐弟二人雖從小不受長姐待見,但趙屹章覺得至少在這件事上,趙家子女應該一致對外。

“那些人說長姐無德,趙家門風不好,還說父親教女無方……我實在聽不下去,上前理論,爭吵時沒忍住動了手。”

無德?

趙婉筠來了興趣,追問道:“具體說了些什麼?長姐怎麼就無德了?”

趙屹章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沒有表態,便將前因後果細說了一遍。

事情要從趙沅芷與嚴崇厚拼酒說起,那夜之後,趙千萬之名便在京中傳開。

千杯不倒,萬杯不醉。

倘若是男兒,世人少不得要誇讚幾句。

換作是趙家千金小姐,那又是另外一種說法。

坊間傳頌最多的,是趙沅芷連飲十一罈酒的豪邁,以及《我儂詞》的熾烈、露骨、奔放。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而國子監那些學子不一樣,之所以會談論趙沅芷,主要是因為她當時作的一首詩。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一首詞,一首詩,十一罈酒。

趙沅芷之名在一夜之間傳遍京城。

有人稱她是“酒中仙子”,也有人奉她為“京城第一才女”。

當然,譭譽參半。

有人誇讚,必然有人抨擊。

趙敬欽久居廟堂,甚少留意坊間傳言,忽然此事,心中情緒著實有些複雜。

他看了眼妻兒,搖了搖頭,輕笑道:“你們說,為父是不是生了個好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