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趙淑窈一早便去到端王府,將尚在睡夢中的永平郡主拉了起來。

“永平,我心中諸多困擾,一夜未眠,你快些起來陪我聊聊。”

“你這女人,一大清早擾人清夢,是要遭報應的……”

嘴上雖是抱怨,永平郡主伸了個懶腰,招呼屋外的下人進來伺候。

時至寅時,天色朦朧,宛如一層薄紗籠罩著大地。天空呈現出一種深邃的藍色,與微弱的晨光交織在一起。

遠處的山巒在這樣的光線下顯得模糊而柔和,仿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氣息,帶著晨露的溼潤和草木的香氣。微風輕輕拂過,帶來一絲涼意。

趙淑窈站在窗邊,感受著片刻寧靜,回過頭看了眼正在梳妝的永平郡主,內心深處不由生出一股柔情。

永平郡主透過銅鏡發現了她的注視,隨口詢問道:“到底什麼事情讓你一夜未眠?”

趙淑窈眼眸低垂,慢步上前在她身旁落坐,隨手從妝匣內拿出一支玉簪把玩。

永平郡主見狀,隨口道:“喜歡就送你了。”

花蝶紋玉簪,白玉嵌珠翠,瑩潤無瑕,簪為扁片形。

簪首上鏤雕寶瓶、花草和蝴蝶,上端一圓凹為掏耳,下端簪柄尖細。

趙淑窈將玉簪握在掌中,眼神專注,微微抬起手。

動作優雅地朝著虛空輕輕一劃,似要割裂空氣一般。

她反覆試了幾次,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已剛才的舉動並不滿意,隨後又將玉簪放回妝匣內。

永平郡主見怪不怪,含笑道:“動作有些生疏,要不找個人給你練練手?”

趙淑窈搖了搖頭,緩緩開口將昨夜赴宴之事說了一遍。

永平郡主靜靜聽著,偶爾出聲詢問幾句,直到最後聽完,心中越發覺得好奇。

“這完全不像是趙沅芷會做的事情,看來她真是摔壞了腦袋,以至於總做些傻事,你說是不是?”

好好的婚事不要,未來的侯夫人不當,非要折騰來折騰去。

除了傻子,沒人會這麼自討苦吃。

趙淑窈沒有接話,輕聲嘆氣,緩緩說道:“我總感覺,她好像不是我姐姐。”

永平郡主微愣,轉過頭正對趙淑窈,詢問道:“有人假冒?”

趙淑窈不知該如何解釋心中那份怪異之感,想了想,說道:“人還是那個人,但又不像是那個人,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永平郡主頓感無語,重新端正坐姿,隨口說道:“我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不明白。”

是她,又不像她。

這事兒說來有些奇怪,可仔細想想,又好像並沒有那麼奇怪。

畢竟是真的跳了崖,經過一次生死危機,性格上有所變化,也在情理之中。

趙淑窈沉默片刻,覺得似乎沒必要再這件事上糾結。

於是便轉說道:“我姐像是被人灌了迷魂湯,鐵了心要毀了這門親事,你說我應該幫她嗎?”

永平郡主聽出了另外的意思,眼珠一轉,詢問道:“你原本就打算壞了她的婚事,將她留在家中,現如今是改變主意了?”

趙淑窈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回答道:“其實,我心中有些害怕。”

她的聲音略微顫抖,似乎想要隱藏內心深處真正的恐懼。

永平郡主緊盯著趙淑窈,追問道:“你害怕什麼?”

趙淑窈微微低頭,努力壓抑住心中那股紛繁複雜的情緒,沉默片刻之後,緩緩開口。

“我能夠感受到,姐姐言語間所表露出的強烈野心、渴望、執念,以及憎恨。”

永平郡主沒聽明白,無奈道:“所以你還是沒說清楚,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趙淑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痛苦和無奈,搖了搖頭:“實際上,我也不知道自已在害怕些什麼。”

她只感覺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揪住了她的心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試圖找出這股恐懼的源頭,但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毫無頭緒。

這種害怕的情緒來得如此突然,如此強烈,以至於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已是否還正常。

趙淑窈努力回憶著最近發生的事情,試圖從中找到一些線索,但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常,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然而,這份恐懼並沒有因為她的思考而減輕,反而愈發沉重地壓在她的心上,令她感到十分焦慮。

永平郡主聽出了言語間的不安,轉過身,緊緊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

“在我看來,你之所以會感到害怕,多半是因為現在的趙沅芷讓你覺得陌生,讓你感到不安。”

頓了頓,又道:“正是你的這份在意,讓你產生了害怕的情緒,你在害怕失去她。”

害怕失去嗎?

趙淑窈輕咬嘴唇,沉默著,不知該說些什麼。

從前,姐姐的眼裡,姐姐的心中,只有她一個人。

後來,定了親事,姐姐就變了,變得沒那在乎她。

漸漸的,姐姐只想早日成婚,早日嫁入平津侯府。

是的,從那一天開始,趙淑窈感覺自已被拋棄,成了沒人要的孩子。

她極力在姐姐面前表現,時不時惹姐姐生氣,甚至故意與姐姐作對。

哪怕生氣也好,哪怕打罵也好,只要能引起姐姐的注意。

姐姐還是那個姐姐,依舊關心她,疼愛她。

姐姐已經不是那個姐姐,心裡想的,唸的,是另外一個人。

從那之後,唯一愛她的姐姐,心思已經不在她的身上。

她在那一刻深深覺得,自已成了沒人要的孩子。

好在她已經長大了,有能力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永平,你說的對,我所擁有的本就不多,所以才會害怕失去。”趙淑窈眼眶微紅,言語間略帶幾分自嘲。

永平郡主聞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輕嘆一聲,說道:“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趙沅芷嗎?因為是她把慣壞了。”

在她看來,趙沅芷是個十分稱職的姐姐。

可也正是因為太過稱職,從而導致趙淑窈對姐姐產生過度的依賴。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逐漸演變成現強烈的佔有慾。

趙淑窈依舊沉默,雙眸流露著深深的哀傷,如同一股無形的洪流,淹沒了周圍的一切。

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卻又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彷彿害怕一旦哭出聲來,就會徹底崩潰。

永平郡主見狀,不忍外多說什麼,轉言道:“你說她問的那些事,該不會真想嫁給某位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