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人能站著,另外一人必躺下。

這話說的豪氣,可惜是從一位女子口中說出,只會顯得無比怪異!

嚴崇厚暗自嘆氣,目光看向剩餘酒罈,默默估算了下,開口道:“眼下我已喝下七罈,而你才飲五壇,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若再不珍惜,可別怪我無情。”

趙沅芷嗤笑道:“這話說的好像是對我有多深情……就別逗我笑了,好嗎?”

“你......好好好 ,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那我就成全你。”

方才還在你儂我儂,這會竟又說出如此不像樣的話,嚴崇厚實在想不通,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裡不正常?

世間女子千萬,無一人會像她這般,不知羞恥,不知進退, 不知抬舉,不守婦道......

嚴崇厚暗自在心中不停謾罵,若非顧忌兩家深交,當真是會忍不住出手,好好教訓一番。

時間一點點在流逝,桌上的酒慢慢減少,直至最後將所有酒罈都搬上桌。

趙沅芷喝的很慢,時不時配上一口下酒菜,中途再去茅廁放個水,整個過程不慌不忙,神色平靜從容。

嚴崇厚舉起罈子豪飲,只不過在喝第八壇時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一眾家僕見狀,紛紛在旁鼓勵。

遊浩宇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壓低聲音說道:“你們看,嚴崇厚的狀態已是強弩之末,我敢說他頂多只能再喝一罈。”

都是富家子弟,閒來無事少不得喝酒尋樂,多少能夠看出些門道。

沈卓群臉上愁容未散,擔憂道:“即便如此,他也喝了八壇,表姐此刻才喝到七罈,只怕......”

喝得越多,到最後別說是一罈,哪怕只是一杯都足以令人醉倒。

趙柏言輕嘆道:“換作是我,最多喝一罈就不能再喝了。”

尋常喝酒,都是以一壺來計算,哪裡會想那兩個瘋子抱壇豪飲。

遊浩宇不信小小年紀就能有一罈之量,當下也不反駁,介面道:“那你酒量不錯,像我也就只能喝三壇。”

多年好友,平日沒少一起飲酒,沈卓群最是瞭解真相如何,若是把壇換成壺,勉強能夠喝完。

他見好友暗中使眼色,心中覺得好笑,回以眼色,以示不會拆穿。

趙柏言忽然詢問道:“表兄,你的酒量如何?”

沈卓群淡淡道:“不算很好,也就只能喝五壇。”

遊浩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暗中豎起拇指。

男人,要的就是一個面子,在喝酒這件事情上自然不能服輸。

反正只是嘴上說說,又不是真的要喝。

趙柏言信以為真,遺憾道:“等再過些年歲,我的酒量也會有所長進,到時再與兩位兄長把酒吟歡。”

酒桌上。

嚴崇厚身形有所搖晃,風一吹,只覺得腦袋有些眩暈,本想停下稍作休息,但見對方已然開始喝第八壇。

“你怎麼突然喝這麼快了?”

“不是我喝得快,而是你喝得慢。”

趙沅芷神情淡淡,言語間頗有幾分“酒神”風範。

許是有了些許醉意,腦海中不自覺浮現李太白斗酒詩百篇的畫面。

正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

天時地利,酒正好。

趙沅芷豁然起身,長袖一擺,朗聲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好詩!”

沈卓群神情激動,稱讚道:“這首詩語意新奇,形象灑脫,一反遊子羈旅鄉愁,只道樂而不覺身在他鄉的樂觀情感,當真是妙不可言。”

“過獎過獎。”

趙沅芷點頭示意,臉上略顯幾分愧色,餘下全是驕傲。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他可是李白啊!

謫仙人的詩,豈能不好?

遊浩宇興奮開口道:“只此一首,表姐當得起京城第一才女之名。”

趙柏言神情複雜,盯著長姐看了良久,終是一聲輕嘆,拱手道:“長姐之才,愚弟自愧不如。”

一眾家僕面面相覷,低聲交談。

“你聽懂了嗎?”

“說的是人話啊,當然能夠聽得懂。”

“那你說說好在哪裡?”

“我是說聽懂了話,又沒說聽懂了意思,哪裡知道好在哪裡。”

一群不學無術的大老爺們,實在難以理解短短二十幾個字究竟好在哪裡。

嚴崇厚冷笑道:“你倒是會藏拙,身懷如此才學,不妨再作一首,好使人人口耳相傳,博取個才女之名,倘若改嫁也能讓人高看一眼。”

沒有人能夠一夜之間變得如此有才情,唯一的解釋就是藏拙。

為何要藏?

他想不明白,也不覺得能夠套出具體原因,因此並不追問。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凡事過猶不及,更何況話中之意帶著明顯的諷刺。

趙沅芷笑容淡淡,並不接話,轉言道:“瞧你身子晃的厲害,要是不能喝就別勉強,就此認輸,好歹還能站著出去。”

喝酒上頭,最是受不得刺激。

她將這一點拿捏的很好,利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嚴崇厚聞言,當即拍開第九壇酒,仰頭豪飲。

看著像那麼一回事,只不過等到趙沅芷喝完第八壇,他的第九壇才喝完一半。

度數雖是低了些,但總歸是酒。

喝完八壇酒,趙沅芷亦是顯露醉意,好在還能繼續。

比拼喝酒這種事情,不是誰快,誰就厲害。

當她拍開第九壇酒時,嚴崇厚的身子已經東倒西歪,手中的半壇酒險些摔到地上。

眾人看在眼中,對於誰輸誰贏也有了大致的判斷。

熊震山看得焦急,大喊道:“少爺,穩住,千萬不能輸啊!”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大,喝酒若是輸給一個弱女子,這事傳出去實在是丟臉。

嚴崇厚醉眼朦朧,努力睜大雙眼,抱起酒罈繼續豪飲。

相對而言,趙沅芷顯得無比淡定從容,雖然也顯出醉意,可依舊按著自已的頻率穩定發揮。

直至喝完第九壇、第十壇、第十一罈。

趙沅芷放下喝空的酒罈,嗤笑道:“一開始不是挺能耐嗎?怎麼才喝到第十壇就喝不動了?”

第十壇酒已經開啟,但卻只喝了兩口。

嚴崇厚已是說不出話來,搖搖晃晃起身,揮了揮手。

熊震山見狀,趕忙上前攙扶。

趙沅芷敲了敲桌子,高聲道:“我一共喝下十一罈,他則是止步第十壇,來來來,大聲喊出來,這場比鬥得勝者是誰?”

遊浩宇激動回應道:“得勝是你。”

趙沅芷攤開雙手,展顯出屬於勝利者的姿態,視線一掃,緩緩開口道:“嚴崇厚,願賭服輸,明日太陽下山之前,帶上婚書前去趙府退婚,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