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況:二比一。

趙沅芷沒敢喝的太急,為了緩解期間尷尬,順手抓起盤子上一塊大肉,惡狠狠咬了一口。

虯鬚大漢看得興起,拍手稱讚道:“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少夫人好樣的。”

轉過頭,又道:“少爺,人家已經喝了兩壇了,你可不能輸啊!”

趙沅芷嘴裡嚼著肉,含糊不清說道:“先前一罈是算送他,這會正好一比一打成平手。”

嚴崇厚冷眸一掃,沉聲道:“一罈酒而已,用不著你送。”

說完,大掌一拍,開了壇新酒,捧著罈子猛灌。

眾人越看越是起勁,紛紛拍手叫好。

沈卓群心中擔憂,詢問道:“柏言,表姐酒量如何?”

“這個......”

趙柏言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回答。

整座趙府,長姐只與二姐親近,在和其他人相處時從不假以辭色。

一眾兄弟姐妹當中,他是庶出長子,排行第三,也是繼二姐之後與長姐相處最久之人。

但卻談不上有多深的姐弟之情。

年幼時,他不懂,只知道長姐極兇,待自已極為嚴苛,從無長姐風範。

後來長大了些,知道是因生母試圖要與長姐爭權之故。

多少是能夠理解當中原因,可也僅僅只是理解。

恨嗎?

倒也談不上多恨。

只不過沒有什麼姐弟感情,自然也談不上有多少了解。

場面陷入些許尷尬。

遊浩宇似是看出了什麼,笑了笑,開口道:“只看氣勢,我覺得表姐比嚴崇厚能喝。”

沈卓群無奈道:“喝酒看的是酒量,看氣勢能有什麼用。”

話音剛落,院中再次爆發一陣喝彩。

嚴崇厚喝完第二壇酒,空罈子往旁邊一放,再次拍開第三壇。

“在京郊大營裡的那段時間,沒練出什麼本事,唯有酒量日益見長,三五壇酒也只是漱漱口,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五壇,也就是十瓶啤酒的量。

只是用來漱口?

若不是誇張,那就是酒量的確不淺。

趙沅芷略感不安,手上的肉似乎也變得不香了。

嚴崇厚將一切神情盡收眼底,眉頭一挑,繼續說道:“若是現在認輸,只需鞠躬行禮,大喊三聲‘我趙沅芷真心懇請嚴少爺原諒’,如此我便既往不咎,放你們一行人離去。”

趙沅芷壓下心中消極情緒,隨手撕下一塊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吞入腹中,方才開口道:“你若輸,明日太陽落山之前,拿著婚書親自上門退親。”

不知是因為退親之言,還是因為失儀之態。

嚴崇厚看向那油膩的嘴角,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厭惡之感。

本是清秀靚麗的樣貌,此刻卻是赤手抓著大肉,比之山野村婦更加粗鄙不堪。

這樣的女人,怎配當未來平津侯夫人?

“若是你趙沅芷輸了的話......”

“我當街下跪道歉。”

“不後悔?”

“你別說話不算話就行。”

趙沅芷寸步不讓,眼神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少年,沒有絲毫閃避。

嚴崇厚冷笑道:“好,我便如你所願。”

趙沅芷暗自欣喜,當即起身,伸出手掌,含笑道:“咱們擊掌為誓,誰若是反悔,今生不得善終。”

她是手掌上纏著一塊碎布,是剛才從裙襬上撕下的衣角,此刻已染上了鮮紅的顏色。

不用問,一定很痛。

但她的臉上充滿了喜色。

不用問,一定很開心。

嚴崇厚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只將眼眸低垂,遮住眸中孤寂之色,輕聲道:“我的確收留了幾名女子,但她們並非是我養的外室。”

趙沅芷微愣,動了動嘴唇。

她本想說之所以要退親不是因為這件事,但又覺得就讓對方這樣誤會下去,似乎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總好過要去找一堆的理由解釋。

不是找不到,而是實在太過麻煩。

掩蓋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

若是誤會能夠達成目的,那就繼續誤會下去。

不解釋,也不需要解釋。

嚴崇厚沒有等到任何回應,眼眸更低。

月光灑下,將兩個人影拉得很長。

“換一隻手吧,免得把你拍疼。”

聲音淡淡。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聽不出半點情感。

嚴崇厚忽然抬頭,展顏一笑。

笑容中透露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趙沅芷呆滯片刻,心中莫名覺得有些空落落,說不上是好還是壞,只是讓人有些不適應。

那樣的感覺,不應該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該有的情緒。

她不想要,可又拋不開。

那是屬於原主的情感,從承受記憶那一刻,趙沅芷與原主之間似乎已經產生了剪不斷的羈絆。

一滴眼淚順著臉頰落下,桌上暈開一朵暗黑色的花朵。

冰冰涼涼。

嚴崇厚望著那滴眼淚,微微蹙眉。

趙沅芷感覺到了一陣心疼,呼吸間都是難過。

心中暗道:她是你的執念,不是我的,不要把這種感情強加到我身上,我不要,一點也不想要。

新時代女性,怎能被區區感情所束縛?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夠允許。

趙沅芷咬著牙,將手掌握成拳頭,狠狠朝著胸口捶去。

一隻寬厚且粗糙的大手伸出,攔下即將敲中心口的拳頭。

嚴崇厚沉聲道:“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趙沅芷掙脫不開,察覺到那隻大手越抓越緊,吃痛之下,拼盡全力一甩。

嚴崇厚擔心傷了對方,順勢鬆開了手,眉宇間愁容未散。

不等對方發問,趙沅芷抹去眼角的淚水,換上未受傷的手掌,開口道:“擊掌為誓,誰若食言,生前不得好死,死後不得安生。”

忽而颳起一陣大風,吹落漫天落葉。

一片又一片。

一片落葉便是一個字。

落的乾脆,那麼的絕情。

嚴崇厚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以為我是非你不娶?若非父母之命,若非你死乞白賴,我嚴崇厚瞧不上你趙沅芷。”

啪啪啪。

三擊掌。

落葉歸於塵土,散在腳下。

痛嗎?

痛。

趙沅芷紅著眼眶,卻笑得開心,無比燦爛。

“多謝嚴公子不娶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

不娶之恩?

這算得上是什麼恩?

這女人,說起話來實在是氣人。

往後要是將其娶進門,定得好好教一教規矩,好讓她知曉下厲害才行。

嚴崇厚臉色鐵青,冷哼道:“你別高興的太早,若你贏不了我,那可就又是另一回事,到時候可別怪我無情。”

趙沅芷含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個外號,叫做趙千萬。”

嚴崇厚不明所以,詢問道:“何意?”

趙沅芷臉上笑意漸深,緩緩開口道:“千杯不醉,萬杯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