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有地府那樣的地方,豈是能夠簡單得了的?

心中害怕,奈何壓不住好奇。

趙淑窈小心翼翼詢問道:“姐姐都看到了什麼?”

趙沅芷“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開口道:“我看到了......”

嘭!

門被大力推開。

趙淑窈嚇得一聲驚叫,立刻躲進姐姐懷中,一如小時候那般。

“你們姐妹二人在說些什麼?”

門外,趙敬欽一臉嚴肅。

神鬼之言,在這朝代屬於“可敬,不可多說”。

趙沅芷搶先開口道:“沒什麼,我與妹妹回想往事,想起了母親生前囑託,一時間感慨萬千。”

招式不在新,只要好用就行。

渣男越是愧疚,往後的日子想必也不會難過到哪裡去。

畢竟是父女,又不是談戀愛的男女朋友,用不著擔心會適得其反。

趙淑窈很快便恢復往日儀態,起身行了一禮,含笑道:“眼下已至卯時,想來是父親今日休沐,平日裡忙於公務,難得清閒,該多睡些時辰,養好了身子,好叫女兒不會太過掛牽。”

要不說語言是一門藝術,聽聽這幾句話說的,那叫一個漂亮。

趙沅芷眼珠一轉,輕咳了一聲,柔聲道:“妹妹說的極是,父親大才,乃是國之棟樑,自當照顧好身子,不為了女兒,也為了虞國千千萬萬的百姓。”

今兒個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

一夜過後,兩個女兒都變了性子。

難道是列祖列宗在天有靈,幫著姐妹二人開了竅?

趙敬欽滿心疑惑,略感怪異之餘,亦是有些許欣慰。

“出來吧,到合安堂去,為父有話與你們說。”

卯初。

整座府上的下人已是忙碌了許久,院子裡落葉清掃乾淨。

該洗的東西洗洗,該擦的地方擦擦。

這時候天還沒有大亮,院子裡都還點著燈籠。

府中分前庭後宅,合安堂乃是後宅正堂,合議家事之地。

一路走來,趙沅芷打了好幾次哈欠,繞過幾條長廊,終是來到了目的地。

合安堂。

溫老太雙眸緊閉,若不是手中還在轉動佛珠,倒是與睡著了一般無二。

下首坐著何氏,目不斜視,端著姿態。

另有弟弟妹妹們靜立在側,一動不動,像極了木頭人。

趙沅芷依著記憶中的模樣上前問安。

溫老太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淡淡應了一聲,隨即又沉浸在轉動佛珠這一件事情上。

何氏倒是會裝樣,含笑道:“今日倒是乖巧了許多,倒是不枉費我多年以來的細心教導。”

這話實在是膈應人。

當著眾人的面,又想起昨夜之痛,趙沅芷忍著心頭不爽,只以沉默應對。

趙敬欽掃了一眼,大步向前,落座後方才開口道:“再過三個多月便至婚期,你也是該學些規矩,免得嫁入侯府後不知輕重緩急惹人笑話。”

古代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一生都沒有多少話語權。

所謂規矩,就是用來束縛女子的言行舉止,剝奪其人身自由,將其拘在後宅之內。

趙沅芷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一肚子話憋在心裡沒個出處。

這是時代的悲哀,非一人之力能夠改變。

趙敬欽掃了一眼,滿意點頭,繼續說道:“你母親稍後會去昌平侯府,請你姨母幫忙找一位榮退的女官來教你規矩,到時候你不可在頑劣,需盡心學習。”

何氏心念轉動,提議道:“老爺,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不如讓淑窈與婉筠也跟著一起學些規矩。”

趙敬欽稍作思量,回應道:“淑窈也跟著學,至於婉筠......”

何氏介面道:“婉筠雖尚未及笄,但規矩這東西多學些總是好的,她們都是老爺的嫡女,可不好厚此薄彼。”

溫老太忽然開口道:“這事又不關乎嫡庶,既然打算花錢請人來教,那就都去學,總得對得起花出去的銀子。”

老太太出身農家,最在意的是膝下兒女,其次是土地,之後就是銀子。

至於孫子孫女,目前還沒有一個能得她老人家歡心。

無論是原主、趙淑窈、趙婉筠,她們都覺得自家祖母有些“上不得檯面”,即便是受封誥命夫人,也依舊擺脫不了身上那股農家老婦人的味道。

明面上保持著該有的孝道,卻打心眼裡不想與祖母親近。

老太太早年鄉間務農,見識過的人不多,也沒遇到過什麼大場面,可對於婦道人家那點心思看得透徹,漸漸的也就冷下了一顆心。

看似是在專注禮佛,實則也有些“眼不見為淨”的意思。

人與人之間相處,情感從來都是相互的,所謂的隔輩親也不能僅是單方面付出。

趙沅芷接受了原主的記憶,但那份記憶屬於不穩定“觸發型”記憶。

有時候刻意去想反而不能如願,有些事不去想反倒是自個會在腦海中浮現。

此刻浮現出的就是往日與老太太之間的關係。

用一句話簡單形容:有血緣關係,且熟悉的陌生人。

自古最重孝道。

老太太身體十分健康,只要不發生意外,少說也能再活二十年。

放著這麼好一把“利器”不用,實在是可惜。

趙沅芷心思轉動,瞬間換了副面孔,乖巧道:“祖母說的極是,虧什麼都不能虧銀子,既然花了錢,那就該物盡其用,人盡其才,這錢才叫花的值當。”

溫老太手中一頓,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老婆子不懂你說的那些個什麼物、什麼人,只一點你沒說錯,錢得花的值當。”

趙沅芷順勢上前,挨著老太太,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下,十分自然的給老太太捏起了肩膀。

“所謂大道至簡,指的就是像祖母這般說話,依著孫女的想法,也別去請什麼榮退的女官了,就跟著祖母學,肯定能學好。”

老太太出身農家,一輩子也沒學多少規矩,跟著她能學到什麼好?

何氏滿心腹誹,卻是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也正是老太太不懂規矩,這才沒有拿她來立規矩,婆媳之間相處多年,也就只剩這麼一點好了。

趙敬欽不敢說一句不是,只道:“跟著你祖母自然是能學好,只是未免太讓你祖母勞累了些,還是先跟著榮退女官學,若有不懂之事再去尋你祖母解惑。”

溫老太很不適應突如其來的親暱,有心想要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又重新嚥了回去,只動了動身子,以示抗拒。

趙沅芷會意,卻是不管,自顧自捏著肩,含笑道:“祖母大智大才,一身的本事,孫女哪怕只是學來冰山一角,也足以受益終身,只盼著祖母不嫌孫女愚笨才好。”

說話就跟嘴上抹了蜜一樣。

跪了一夜祠堂,就有了這樣的變化,是列祖列宗幫著給開了竅?

溫老太一時間想了許多,情緒略顯複雜,心中雖然有幾分猶豫,最終還是開了口,出聲說道:“不嫌你笨,本來也就不聰明。”

你祖母終究是你祖母,說起話來一點都不客氣。

趙沅芷只能用笑來掩飾心中尷尬,並且不斷暗示:老太太說的是原主,不是現在的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