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漸行漸近,勢若奔雷,在酒館門口驟然停止,馬上躍下來十餘人,各執兵刃,只看氣勢便知都不是易與與之輩。

為首之人是個矮壯漢子,雙臂猶為粗壯,手中握著一柄短斧,帶著兩人大步踏入酒館,剩餘人手則留在門外,各自落定,隱隱呈戰陣之勢。

一進酒館,矮壯漢子便直勾勾地盯著老闆娘,上下打量一下,笑道:“都說蜀地多美人,果真不假。這荒郊野嶺的,也能有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老闆娘也不應聲,只是如待尋常客人一邊淡淡地問道:“開門見客,幾位客官來小店想喝些什麼酒?”

矮壯漢子一腳踩在一張長凳上,手中短斧砸在桌子上,回頭看了眼跟隨而來的手下,從桌上的一碟花生米拾起一顆丟入嘴中道:“我們十一個人,要十一罈酒。”

老闆娘掃視一眼這群不速之客道:“可我怎麼看客官都不像來喝酒的。奴家這小本買賣,怕是招待不起諸位。”

“老闆娘好眼力。醇酒美人,既然我不是為酒而來,自是為了美人而來。我那清風寨正好還缺一個壓寨夫人,老闆娘如此美人何不應了這樁好姻緣。”矮壯漢子拍拍手,朝老闆娘挑起一根大拇指道,說罷,一隻手便朝著老闆娘抓了過去。

聽得“清風寨”三字,好些個酒客,便匆匆扔下酒錢,也再無看戲的心思,從酒館中開啟的後門,落荒而逃。不過仍有江湖打扮的幾人紋絲不動,對著清風寨的名號付之一笑。

清風寨,躲在角落裡自顧自喝酒吃肉的楊定邊搖搖頭,這些年大玄境內向來太平,匪患算不得多,可江湖上被朝廷剿滅的山寨,十家裡頭怎麼著也得有個四五家頂著這個名頭的,真是半點新意也沒有,這江湖怎麼就像一灘死水一般。

老闆娘輕扭腰肢,輕靈躲過那隻粗糙大手,眼中閃過一縷殺機。

矮壯漢子怔了一怔,收回手,眯縫著眼環視著四周道:“想不到老闆娘還是個練家子。看來,老闆娘你做的未必是什麼正當生意,怕不是家黑店吧。”

“我這兒可是正經買賣,若是沒有點本事防身,如何敢在這偏僻之地開店營生。”老闆娘整理了下衣袖道。

嗝~

一聲不合時宜的打嗝聲響起。

眾人不由朝著響聲來源看去,只見酒客中一個十六七歲年紀的少年站起身,拍拍肚子,自言自語道:“吃飽了,有力氣打架了。”

少年一躍而起,擋在老闆娘身前,嘿嘿笑道:“老闆娘,你的酒不錯,肉也很香。這個想要強搶民女的惡賊就交給我了。”

說著這少年緊了緊護腕,擺出一個質樸拳架,朝著那漢子勾了勾手。

矮壯漢子冷哼一聲,心道又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想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找死罷了。自已手中斧頭平日裡可沒少斬落那些個所謂俠士的頭顱。

老闆娘看著身前這位江湖少俠,不由地翻了個白眼,很是無奈。

那矮壯漢子也不言語,手中短斧迅猛如風,朝著少年當頭劈下。

那一眾手下冷眼旁觀,只等著少年頭顱飛起的血腥場面。

“來得好。”

少年輕喝一聲,向前踏出一步,揚起左臂,一掌拍在斧面之上,右手一拳直擊來敵面門。

那矮壯漢子見一擊不成,只是側頭躲過一拳,順勢一記兇狠鞭腿掃向少年頭顱。

少年也不躲閃,抬起左臂格擋,身體側傾,雙腿紋絲不動,腳下石板寸寸碎裂,足見這一腿的凌厲威勢。

漢子見狀,不由驚疑一聲,這個少年竟能擋下這一擊,隨即又是一記穿心腿直攻少年胸口。而那少年吐氣開聲,直直轟出一拳,拳頭之上隱隱有一股白氣縈繞。

拳腿相交,周遭空氣似是如平湖落石,隱隱蕩起層層漣漪,二人竟是平分秋色,噔,噔,噔,各退了三步。

漢子吐出一口濁氣,冷冷盯著少年,眼中殺意愈盛,說道:“小子,報上名號,老子的斧頭不斬無名之輩。”

少年挺起胸膛,一手叉腰,一手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已道:“聽好了,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霍天明!江湖人稱,額,江湖人稱……這個我還沒想好。”說到這兒,名叫霍天明的少年不由撓撓腦袋,尷尬地笑了笑。

“霍天明?”

“沒聽說過。”

一眾賊人也好,樂得看戲的酒客也罷,無不面面相覷。

賊首思緒飛轉,聽著少年口音乃是川渝本地之人,而他衣著錦繡,面容俊朗,倒是一點世家子的風範,可這渝州江湖也好,官場也罷,檯面上也沒見有個霍姓的家族。

“不過,打敗你,說不定我就想好了。”

就在賊首仍在思慮之際,只見霍天明以拳擊掌,說罷,便又朝著賊首漢子衝了過去,展開拳腳,招式大開大合,氣勢更勝之前。矮壯漢子揮斧迎擊,見招拆招。一時間,拳風陣陣,斧光重重,那賊首看似從容,實則漸落下風。

楊定邊看著少年的拳法招式,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太祖撼山拳,霍天明,有點兒意思。這撼山拳,乃是大玄太祖蕭霸先所創,故而又在這撼山前頭又多了太祖二字。大玄王朝素有尚武之風,這套拳法,無論軍中民間,流傳甚廣。拳法招式簡練易學,但能將之發揮出真正威勢的卻是少之又少。

就在霍天明拳勢鼎盛之際,賊首舉斧擋下砸落的一記重拳,朝著手下使了一個眼色,抽身後退,要將這拳法驚人的少年引出酒館,好圍而攻之。

清風寨眾人心領神會,分出七人擺好陣勢,只等少年入甕,另有二人直奔如那薔薇獨立的老闆娘而去。

霍天明戰意高漲,正欲追擊,可忽覺一陣頭暈目眩,兩腿發軟,全身乏力,搖搖欲墜,轉頭望向老闆娘:“老闆娘,你開的還真是黑店啊。”

老闆娘不由扶額苦笑,隨即展開身法,好似一尾游魚,從容穿過向她衝來的兩名賊人,一把抓住霍天明的衣領,向著楊定邊丟了過去,手中多出兩柄短刃,朝那賊首攻去。

與此同時,一陣瘮人的機括聲響起,數十支弩箭自酒館外的樹林中飛出,朝著山賊們激射而去。

頃刻間,便有四名山賊被射穿頭顱,倒在血泊之中。

酒館內那群江湖人打扮的酒客猛地站起,對酒館中兩名武力不俗的兩名山賊展開圍殺,而那店小二卻是身法靈動,悄沒聲地繞到一人身後,一柄短刀從背後刺穿他的心窩,剩餘一人驚駭之下,被人一刀斬落頭顱。

而酒館之外,矮壯賊首聽聞弩機之聲,冷哼一聲:“原來不是什麼黑店,而是朝廷的爪牙。”

大玄王朝尚武成風不假,民間刀槍管制也不嚴苛,唯獨弩箭除外,尤其是勁弩,私藏私造者,等同謀反。

就在剎那間,他的身體周遭泛起一陣若隱若現的白霧,強勁的弩箭竟在一尺之外被生生擋住,這賊首猛喝一聲,兩側激射而來的十數支弩箭被他反彈而回,去勢絲毫不亞於強弩擊發,樹林中頓時傳來幾聲悶哼。

老闆娘見狀暗道不好,那柄短斧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她當頭劈來,見避之不及,只得舉刀硬擋,堪堪擋住一斧,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借勢向後倒飛而去。

酒客中一人驚呼一聲三娘,縱掠而出,抱住女子嬌柔的身體,向後滑出幾步,方才化去力道。

而楊定邊安置好那個少年之後,雖未看見老闆娘與那賊首交手,可這酒館內外戰局盡在他心神覆蓋之下,只是那賊人的氣機令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三娘抹見抱著自已的男子眼中滿是關懷之意,抹去嘴角鮮血寬慰道:“我沒事,只是沒想到此人已入三品,不好對付。”

男子聞言點點頭,朝著樹林裡高聲下令:“情報有誤,此人已入三品,弩手襲擾,其餘人隨我列陣迎敵!”

樹林中響起弩機上弦的吱呀聲,隨後湧出兩隊黑袍刀客,酒館屋頂也出現一隊黑袍人手持勁弩,蓄勢而發。

卻在此時,一個冰冷的聲音自酒館中傳來。

“玉龍雲海,西楚龍翔閣。”

話音未落,一道勁風襲過,直奔賊首而去,酒館門口的幾人身形一個踉蹌,險些立足不穩,被颳倒在地。

被道破功法來歷的清風寨賊首心生退意,可來勢太猛,只能本能地揮出一斧。

不曾想拼盡全力的一斧,竟被一隻手輕鬆握住,鋒利的斧刃竟難以傷之分毫,五根手指猶如蛟龍張口,死死咬住獵物一般,掙脫不得。只見來人微微發力,那柄質地不俗的斧頭便如風化的岩石一般寸寸碎裂。

賊首心神俱裂,瞳孔猛地一縮,一隻大手牢牢掐住了他的脖子,身體縈繞著的白霧驟然潰散,整個身體被高高舉在半空,雙腿不住地擺動,兩隻手試圖掰開那隻手掌。

“功夫不到家,就敢來我大玄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