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門外,楊定邊單手掐住賊首脖子,將之高高舉起,好似霸王舉鼎,自有一股披靡天下之勢,在場眾人無不心神動盪。
而那賊首眼見掙脫無望,雙目之中竟漸漸泛起兩道紅光,妖異至極,兩股淡黑之氣自他雙手湧出,順著楊定邊的手臂緩緩侵襲而去。
楊定邊冷哼一聲,手臂一震,輕鬆將那兩道黑氣震散,一股真氣湧入賊首體內,瞬間在其體內遊走四肢百骸,運轉一個周天,微微皺眉。
龍翔閣雖說行事狠辣,可武功走得也是正道路數,而此人所修功法乃是正兒八經的玉龍雲海訣,非閣中長老親傳弟子不可修習,方才探查,此人氣海之中運轉的真氣也並無異常。但那兩道詭異黑氣,又是如何而來?
楊定邊思忖片刻,真氣湧動,將此人體內竅穴盡數封堵後,將之甩到地上,不再理睬。
他收斂起方才展露的磅礴氣勢,轉頭望向身後眾人,正欲開口,只見那店小二在扶著老闆娘的男子耳邊言語了幾句。
那男子眼神熾熱,便帶著眾人齊齊單膝下跪,朗聲道:“渝州三等鷹士,齊思遠,參見冠軍侯!”
“渝州四等鷹士,燕三娘,參見冠軍侯!”
“渝州五等鷹士,賈貴,參見冠軍侯!”
……
大玄鷹士,乃是大玄朝廷豢養的密諜死士,對內有監察之權,對外則行探查刺殺之事,殺伐果決,令人無不生畏。
鷹巢大檔頭劉進,堪稱當世一等一的權宦,令人可怕的不單單是一身佔據天榜第六的武道修為,還有此人自執掌鷹巢起,竟從未有過一樁冤假錯案。
凡是鷹巢抓獲的犯人,貪官汙吏也好,江洋大盜也罷,經有司審理,無不是證據確鑿,有理有據。除此之外,劉進更是讓鷹士成為除了大玄鐵甲之外,對付外敵的另一柄毒刃。這些年來,鷹士傳遞的線報亦是大玄鐵甲戰無不勝的關鍵一環。而那劉進每次出宮,必定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死在老太監手裡江湖高手數不勝數,就連漠遼密諜的一眾首腦也被他殺得七七八八。
楊定邊無奈地擺擺手,照理說自個兒常年在北地征戰,從未與西南一帶的鷹巢打過交道,不曾想卻被一個渝州的五等鷹士識破了身份。
“北伐漠遼前,卑職有幸曾在軍中遠遠見過君侯一面。沒想到,調任渝州之後還能再次見到君侯。”
賈貴起身,嘿嘿一笑,很是憨厚,全無方才殺人之時的陰狠模樣。
“演得不錯。”楊定邊指了指賈貴,由衷地誇讚一聲,一個五等鷹士,官階位同九品,第一眼見到自已,臉上竟無絲毫異樣表情,也不曉得劉進那個老怪物是怎麼調教的。
賈貴撓了撓頭,笑容愈發憨厚。
楊定邊指了指地上清風寨的一眾賊人,朝領頭的齊思遠問道:“說說吧,什麼情況?”
齊思遠回稟一聲,想來此事也算不得機要密事,便道出事情原委。
這清風寨是渝州年內興起的一群賊人,約有百十號人,其中更有戰馬五十餘匹,殺人掠貨,來去如風,過往商賈行人深受其害。本地官府圍剿數次無果,便找到了鷹巢協助。
渝州多山,想要在茫茫群山中搜尋一座可供百十人隱秘的山頭可不容易。分析賊人犯案的時間地點,圈定了大致範圍後,齊思遠和燕三娘商量一番,便在一月前開了這間酒館,想著引蛇出洞。
耐心等待到今日,原本想著以燕三娘為餌,裝作尋常婦人被擄上山,再來個裡應外合。
只是沒料到那賊首竟親自下山而來,好在齊思遠思慮周全,做了兩手準備。唯一漏算的便是這賊首的實力,並非與之交過手的校尉所說,至多不過四品的修為。
講完始末,齊思遠再次抱拳恭聲道:“此番若非君侯出手,雖說我等也能誅殺此獠,但也要折損不少兄弟。君侯大恩,卑職銘記於心。”
“此人是新進的三品境界,底子雖厚,但境界不穩,沒你想的那麼難對付。不過老闆娘這樣的嬌滴滴的美人,你也捨得她養羊入虎口?”
楊定邊搖搖頭,又看向燕三娘接著笑道:“倒是裡頭那個少年卻是實打實的三品境界,老闆娘你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哦。”
齊思遠有些汗顏,卻又不知該如何應答,只能學著賈貴撓了撓腦袋。
而得知眼前漢子身份之後的燕三娘拘謹了不少,較之初始的嬌媚如薔薇,倒是多了些良家婦人般的清雅如菊。
也怪不得她,誰叫那霍天明一看便知是隻剛入江湖的雛鳥,天曉得這種喜好江湖偏又涉世未深的富家子弟會整出什麼么蛾子來,索性用藥迷倒,省得一個不好打亂了通篇佈局。
“老闆娘,我那酒裡沒放什麼蒙汗藥吧?”楊定邊故作疑慮地問道。
燕三娘連忙搖頭。
楊定邊爽朗一笑,拍拍齊思遠的肩膀:“人呢,就交給你們處置,這傢伙是西楚龍翔閣的弟子,但功法詭秘,能審出什麼花來就看你們本事了。至於裡頭的小傢伙,我帶走,小小年紀見到這些血淋淋的場面可不好。”
走進酒館,楊定邊先給葫蘆裡灌滿了酒,背起木匣,別好長刀,一手夾起霍天明,想了想,另一手去櫃檯夾了兩罈子烈酒,全當是出手的報酬了。
臨了,楊定邊看看齊思遠,又看看燕三娘丟下句話:“老闆娘,你的手很漂亮,用來殺人可惜了。有意中人就嫁了吧,真要有釀酒的手藝,這家酒館開下去便是,我說的。”
兩團紅暈自燕三娘臉頰升起,好似一朵羞赧待放的牡丹,一腳狠狠踩在身旁看得失神的齊思遠的腳背上。兩人朝著楊定邊遠去的身影伏地下拜,眼角淚水翻湧,久久不起。
入了鷹巢,成了鷹士,雖說手握權柄,可從此再非自由之身,厭倦了那些暗流勾當,想要脫身絕非輕而易舉。
如今有了冠軍侯一句話,至少燕三娘可以輕鬆得脫自由,至於齊思遠如今已是三等鷹士,位同七品,何況身為男子,攢夠足夠的功勳,是去是留,按照規矩,自可商議。
把霍天明扔到馬背上,牽著老白,就在眾人崇敬的目光中,悠悠然離開了小酒館。
事了拂衣去。
多年之後,渝州城外,一處山清水秀之地,有一對夫婦,經營著一家小酒館,酒館雖比不得渝州城內的各大酒樓富麗堂皇,卻也清新雅緻。有那說書人,說那冠軍侯三萬精騎破王庭,說那楊定邊遊歷江湖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