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幹嘛,別哭了,都哭成花貓了。”

方宴恩蒼白虛弱的臉上擠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抬手拭了一下蹲在自已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慕邇怡的臉。

“辰兒哥,你也別偷偷抹眼淚了,過來扶她起來,不然待會兒得大腦缺氧暈了。”

方宴恩看向了站在慕邇怡身後的張辰,見其眼眶通紅,說道。

慕邇怡稍稍緩了一下氣息,鬆開了握著方宴恩的手,扶著張辰伸過來的小臂站了起來。

“我不就是感了個小冒,睡了個小覺,昏了個小迷嘛,幹嘛這麼激動啊一個個的,搞得我都有點受寵若驚了,從來也不見你們倆哭成這樣。”

“你還有勁貧嘴,是不是又好了。”

慕邇怡嘴上責怪著他,但眼裡、心裡,滿是對方宴恩一直以來獨自承擔痛苦的悲傷。

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們三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因為方宴恩一直拒絕去醫院,所以張辰和慕邇怡也不好強求,怕方宴恩一激動又出什麼么蛾子。

兩人分別站在方宴恩的兩邊,將他的手臂掛在各自的肩膀上,想扛他回家。

之所以張辰不背,不是背不動,是因為方宴恩從剛剛開始就進入了一種很奇怪的狀態,似昏似醒的,嘴裡就如同早上在學校裡一樣,一直在喃喃地說著什麼,但不同的是,他時常會撲騰一下,好像在抗拒著什麼,並且,慕邇怡和張辰要問他話,他是會答的,也不像早上那般不省人事。

兩人見方宴恩這副模樣,以為他是太困了睡蒙圈了,搞得有點分不清現實和睡夢。

但實際上,方宴恩現在根本就對外界失去了感知能力,就猶如困在夢裡了一樣,現實裡身體所作出的反應都是下意識的肌肉記憶。

夢裡,他的眼前,還是那個場景,那個他最不願意回想起的場景,並且一直在持續不斷的播放,結束,然後又重播,反覆迴圈。

他被迫在夢裡一遍又一遍地看著他父母逝去的場景。

他想醒過來,但發覺自已根本控制不了自已的肢體,甚至是對外界的任何類似於觸覺,味覺之類的感知都消失了。

他只能瘋狂地在夢中掙扎撲騰。

現實裡的他,準確來說是他的身體,也會在夢境裡他的劇烈運動下出現時不時的撲騰。

並且嘴裡也會說著與夢境中同步的話。

“不要,不要,爸…媽…”

慕邇怡和張辰見方宴恩又開始說夢話了,便湊近了耳朵。

“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吧…”

“我不想再看了,都怪我..不懂事..”

“爸媽…帶我走吧,我不想活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夢裡的方宴恩,再一次又一次目睹父母車禍的場景後,開始止不住的哀求。

他想讓上天放過他,怎麼樣都行,別再讓他看到這個場景了。

他真的要崩潰了。

現實裡,正為方宴恩的夢話感到震驚的兩人,見其徹底沒了動靜,想將方宴恩喚醒。

兩人遲遲不見方宴恩有任何甦醒跡象,便趕忙攔下一個路人,請求其撥打急救電話。

後來,救護車來了,兩人跟隨著幾名醫護人員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的心裡都感到惴惴不安,聯想起之前的種種,再結合上剛剛方宴恩的夢話,兩人頓時感覺心底一涼,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再後來抵達了醫院,眾人將方宴恩推進急診室,經過診斷以及兩人的描述醫生認為其是因為感冒發燒導致的幻覺以及嗜睡。

正在公司上班的慕沉明夫婦接到了已經抵達醫院的慕邇怡的電話,隨即火速趕來。

等他們到了醫院,醫生已經為方宴恩安排一間病房,方便觀察和休息了。

畢竟感冒發燒導致幻覺算是不多的。

隨後,慕邇怡和父母講述了方宴恩剛剛到情況,使得兩人不禁有些擔憂。

但又見方宴恩似乎又進入了半醒半昏的狀態,慕邇怡決定驗證一下自已的猜想,便讓慕沉明去找一下這家醫院最好的精神與心理學醫生,讓其趕快過來。

畢竟是著名上市公司的兩大創始人之一,所以在慕沉明的安排下,不到五分鐘便有一個醫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然後慕邇怡便跟他描述了一下方宴恩現在的情況,讓其趁現在引導方宴恩說出夢中看到的一切。

在隨後的十多分鐘裡,病房裡其他四人的表情先是從引導剛開始的疑惑,逐漸變成震驚,最後便是悲傷。

透過這位心理學醫生的解釋,他們瞭解到,因為方宴恩能夠非常詳細地描繪出夢裡的場景,也就是十年前的那場車禍所以判斷其記憶力以及學習能力極其強大,再根據慕沉明所說的他曾經的那次遭遇以及其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判斷其經常夢到那個場景,並且從其身體下意識表現出的對夢中場景的恐懼和抵抗,可見受到這樣的折磨已經很久了。

最後得出一個眾人都為之感到無比震驚的結論。

方宴恩得了一種極其特殊的心理疾病,特殊到他極大可能是是歷史上的全球首例。

因為大腦的太過發達,導致他擁有了極強的記憶力且對情緒以及痛苦的感知能力都異常敏感強大,大腦由於受不了長時間情緒上的壓抑和痛苦,導致其一旦處於待機狀態便會自動浮現出當年的場景,就猶如在為方宴恩進行脫敏訓練一樣。

但顯然,方宴恩深受折磨並且情況愈加嚴重,已經到了有可能會崩潰導致有輕生行為的地步。

並且最重要的是,方宴恩的病沒有任何藥可以治。

能治療他的心理疾病的,就只有和他最親近的人。

換言之,他的病只有慕邇怡和張辰能治。

當時的四人在走廊外聽著這位醫生說的一番話,心情已然跌落到了谷底。

……

時間線回到剛才。

“小怡姐,咱回家吧 ,醫院裡躺得不舒服,我屁股都給床硌疼了。”

方宴恩委屈巴巴地看著面前的慕邇怡說道。

“好,回家,我們回家。”

慕邇怡又蹲在了方宴恩的床邊,緊緊握住他冰涼的手,用滿是溫柔地淚眼看著面前的男孩。

以前,是你救贖了我和張辰,因為有你,才有了現在的我們。

今後,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們也要將你從痛苦的泥潭裡拉出來。